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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青鱼吐舌的墨脱游记(下) |
2007-07-24 sohu.com |
等我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躺在客栈的木床上,浑身如面条般的瘫软,使劲的摇摇头,也没能把失去的那段记忆给晃出来。生平第一次失忆了!!! 事后我总结醉酒的原因如下: 1.空腹喝酒:从早到晚,只是几块压缩饼干在胃里撑着; 2.喝得太急:所有的酒都是一口干的,到后来我还说出了“你一半/随意,我干了” 之类的“傻话”; 3.啤白混喝:喝酒喝杂了,此乃酒场大忌; 4.体力下降:数天的跋涉,导致身体分解酒精的能力降低; 5.过于兴奋: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可能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第一次醉得这么彻底,第一次睡得这么深沉! 支撑着自己,头晕眼花的走下木梯。楼下小商店里的牛奶和红景天都已经过期了,买了冰的红牛和绿茶,一口灌下。刚到后院,就收到胃打回的退条,吐得先绿后黄。“伍佰”关切的问我想吃点什么,啊,真的好久粒米不进了,可我就想喝粥——白米粥。 那种等待相当的漫长,直到两碗白米粥,几碗白开水,和一碗部队特供的奶粉,输送到胃里。这才感到知觉和力气,一寸一寸的回到身体,每一个角落。心里开始挑剔这里种植的稻米不太好吃,尤其是煮粥会有股酸味。 昨晚住在杨老三家的同伴们,今天一早就继续出发了。那时,我还在不省人事的接受背崩蚊子的慰问。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和腿脚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不下四百个小红点,不挠很痒,越挠越痒。也许它们认为我是一具尸体,所以才会下口那么狠吧! 精神稍微好了一点,连长就来了,抱歉昨晚不好意思让我们喝醉。今晚接着喝,他要买只鸭子给我们好好补补。鸭子!对数天来几乎不见荤腥的我们来讲,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据说消除诱惑的最佳方法就是向之屈服。好了伤疤便忘了疼,不就是喝酒嘛··· 下午我们在楼下,分吃大川花10块钱买的硕大黄瓜的时候,就看见路上走来一个人,手里拎着一只鸭子。只见那鸭子双脚拼命扑腾着,竭力伸直了脖子,却因被扼紧了喉咙,叫不出声来。现在想起来它其实挺可怜的,可那时我们只没心没肺的,为晚餐的饕餮而兴奋。 也许他们指的是宵夜吧,下楼观察了好几次,发现那鸭子还是活着的。执着的饿到很晚,才看见伙计们在屋檐下,开始拔那只鸭子的毛。他们办事总是这么不慌不忙的。不过从开杀到变出几道菜端到桌子上,速度还蛮快,好香啊! 晚上的酒局,气氛依旧活跃,但只喝了一箱冰冻的拉萨啤酒。那冰凉的饮料,流进嘴里的畅快感觉,让日后再次走在闷热密林里的我,回味不已··· 第二天,指导员要带队去边境巡逻,今晚算是给他饯行。后来,我才慢慢得知,这种边境的巡逻,相当的辛苦和劳累,而且还存在某些潜在的危险性。他笑着挽留我们多住几天,“明天休息,后天耍,大后天我们就回来了”。甚至承诺会带山里的野味回来,让我们品尝,叫我如何不动心! 于是,我们真的厚着脸皮,又继续待了两天。其实不是因为野味,那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期待。这里的风景,这里的人,这里的宁静,哪怕只是发呆睡觉看着屋檐的雨帘淅淅沥沥,我们留恋这种感觉啊··· 清晨睡到自然醒,起床后,懒得撒尿,不想洗脸,忘记刷牙,什么都不想干。坐在二楼木质阳台的长木凳上,可以把双脚高高搁在栏杆上,听蛙声,目送来来去去的马帮,群山在变幻的云雾里挠首弄姿,百看不厌。还可以拿来一本书,读到这样一些句子:“叶散的时候,你明白欢聚;花谢的时候,你明白青春”,“照片上,一个拾皮球的男孩,在一个打秋千的女孩身后走过,竟在差不多二十年后重逢”···身体无比的慵懒,心绪格外的宁静。 饿了吃饭,渴了饮水,困了睡觉,辣了吃甜,腻了吃酸,累了休息,闲了劳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对身体的最好态度。最好的态度很本能,本能的态度很简单。 还可以去山下大桥边的值班小屋里,跟那夜的刘老兵聊天,听他的故事,吃他的面片。直到现在,他站在桥上的孤单身影,仍不时浮现在我眼前。 背崩是墨脱县最大的一个乡,也是此行最让我留恋的地方,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墨脱,一切都因遇到这些人。变幻的风景,潮湿的空气,闲适的生活,一见如故的军人朋友。生平第一次因醉酒而失忆,但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给予的兄弟般的情谊···虽短短几日,背崩已然让我们一路回首不已。 驻留和行走的想法都完全随性而定,没有等到指导员他们巡逻归来,我们就决定继续上路了。离开也好,到达也好,反正心一直是在路上。听伍佰的建议,我们临时请了个背夫——曲张,19岁的门巴小伙儿。上午的路程比较轻松,因为休息了几天,又不用背包,而且气候凉快的原因。中午温度渐渐升高后,体力的消耗开始大了,饮水也渐渐不够。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村落,结果路边的房子都关门闭户,空无一人。 曲张去找了个有人的家庭,给我们烧了壶开水,顺带买了两根大黄瓜。我给送水的门巴小孩拍了照,他一言不发、神情呆滞的看着我们,圆圆鼓鼓的肚子下,裤子都掉得几乎露点。 继续走吧,遇到有大小瀑布的时候,爽爽的冲一个头,任由这山野之水沿着前胸后背淌下,享受那一会儿就会被蒸发掉的凉爽。 跟曲张不时聊天,知道他的一些情况:他们的村子在离印度只有3小时山路的边境处,家里兄弟姐妹一共8个,他排行第四,最小的才7岁。曾经在八一待了一年半,基本也没找到活儿干,还花了家里7000块钱。门巴人基本是在族内通婚,他想去接触更多的人,并且计划在25/26岁左右再考虑结婚这件事情。现在开山季节,给部队和游客背东西,既累又挣不了多少钱,所以他计划明年去内地的大城市看看。望着他那张早熟却仍稚气的脸,迎着他充满期待光芒的眼神,我心里感觉很复杂。 这一天最难忘的事情是:我为了贪图行走中的凉爽快感,卸掉了速干裤的下半截,露出我那如果长一点就很完美的小腿。人生所有的快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大大小小的沙子,随着泥土和雨水,轻易的钻进我的登山鞋,潜伏在鞋袜缝隙里。理所当然的后果是:我的左脚的趾缝和脚背,被沙子磨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很疼。 走了11个小时,终于慢慢爬上江湖传说的那个大坡,在经幡招展的拐弯处,曲张告诉我们前面就是墨脱县城了。放眼望去,好大啊,至少是我们这个礼拜见过最大的城市,至少需要移动眼珠子或转动脖子才能看全它。 莲花中心的小山包上,矗立着一座座二三层的小楼,格外显眼,那是墨脱县政府的所在地。四周的花瓣里,更是散布着星星点点的房子,有百姓的,有部队的,更有肝胆俱全的各个职能部门的小院儿。还有车,橘黄色的卡车,白色的吉普车,似乎有的还在移动。 墨脱,我们来了!墨脱,真没想到你这么繁华! 莲花上空,隐隐挂着半道彩虹,迎接我们的到来! 抄近路,穿过稻田,越过沟阡,涉过小溪,爬上一个布满垃圾的土坡后,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一条水泥路上。那个时候,我们看着水泥路就倍觉亲切啊,都激动得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了,怎么踩怎么舒服,还是水泥路好哇! 要了一听啤酒喝下,据老乡的指引,我们如强弩之末,艰难的爬上县衙背后高高的台阶。决定住在县政府招待所,说是招待所,其实就是一排简陋的平房而已。前台和服务员在“遥远”的另一排房子里,县政府的大院就是露天大堂,洗漱间是门口的一个水龙头,洗手间则更“遥远”,在礼堂后面的土坡上。房间挺大,除了床和洗脸架,几乎就是空的。没有给我们房间钥匙,在这里,进出锁门除了给自己和服务员增加麻烦,没有任何意义。 连说好话带耍赖,我们终于好好享受了久违的热水澡,洗去浑身的疲乏、困倦、疼痛和酸臭···澡毕,在夜色中,一步一瘸的竟然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忘记了这里的人们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所以饭馆都关门很早。最后还是招待所隔壁小店里的重庆大姐好心,专门煮了大盆热气腾腾的空心菜面条,让我们不至于空着肚子入睡,否则该会是多么的心酸和凄凉啊··· 穿了一路的登山鞋,被我遗弃在屋外,泥粪涂炭,湿漉不堪,实在是不忍心把我伤痕累累的双脚再次放进去,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决定买一双军胶,穿在出去的时候。 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到屋外的灿烂,不敢相信自己此刻身在墨脱。看看依旧昏睡的同伴,抬起酸胀的躯体,脑袋里还是一片混沌。手一松,失去支撑的身体再次倒在床上,真舒服···又躺了一会儿,直到身体某个器官提醒我:该起床去视察一下县委的厕所了。 县政府的厕所是公用的,位于办公主楼一侧的小山坡上。整体风格很寻常,属于那种一看便知其功能的建筑。但与众不同的是,它为全木质结构。具体说来,就是说它的内外墙壁、地板、屋顶、隔板、蹲坑,甚至鞋底状踏脚处,就地取材,均为纯木打造。格局宽敞,空气清新,更是一座地势极好的观景平台。向外望去,近处是高高低低民居院落的特写,然后是由群山环绕中雅鲁藏布江装点的中景,远景便是蓝天白云和蒸腾雾气的水乳交融,如同镶在厕所墙壁上的一张宽幅画卷。猜想,墨脱的公务员们一定不会便秘吧!如此心旷神怡的蹲着,岂不泥沙俱下,畅快淋漓··· 视察完厕所,身体的另一个部位,提醒我接下来该去考察一下墨脱的医院了。 这里的医院,跟很多其它的设施一样,都是由广东福建江苏等沿海发达省份援建的。从外面看上去办公楼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就是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都看不见,仿佛荒芜了一阵子似的。我们扯开嗓子喊了几声,隐隐约约从院子中传来一个声音:“下午三点才上班呢。”入乡随俗吧,再说咱得的也不是什么急症,等吧那就··· 三点快到的时候,突然感觉瞬间人就多了起来。原先那些被我们误认为是病人、清洁工或其它的形色人等,纷纷聚集到了楼里,并各就各位。哦,原来这里的医生都是便衣啊,幸亏刚才因为意外吃到了冰淇淋而心平气和,没乱说啥坏话。 被指点到办公楼后面的一个小院,原来这里是住院部,屋里躺着,院里坐着,面带各种各样痛苦表情的人们。终于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他很耐心也挺麻木的替我们检查了双脚。然后心平气和的告诉我们:“问题不大,但要先消毒,再消炎,养几天就没事了。最好能多用盐水泡脚,尽量少走路。”他坦言,建议使用的几种速效药,现在医院都已经用完了,只能给我们开点阿莫西宁、高锰酸钾片和维生素B。墨脱的物质匮乏,这里的医院也是一年只进一次药,用完了就只能等下次统一再进。可人命不能等啊,要是常用并急用的药品是否中途能再分批进几次呢,他的回答和表情还是那样。这件让我们感到无比惊讶的事情,在他嘴里甚是轻描淡写。难怪在背崩时黄士官跟我说:大雪封山的时候,如果在这山里生了大病,就只能等死!看来还真不是玩笑!此刻我也相信了那个故事:一个阑尾炎病人,在墨脱的手术台上被重新缝合起来,抬到波密的医院继续动手术。 回忆这一路看到,内地各省的援建,已经让西藏很多地方的房屋道路桥梁等基础设施,跟内地的县城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技术和人才这类的软件,却是藏区人民急需的。 用高锰酸钾水泡过双脚,自我感觉好了很多,腐烂发炎的肉被消毒,然后结了一层棕黑色的痂,皮肤绷得很紧,摸上去颇有质感,而不是一直以来泡得软塌塌粘乎乎的感觉。但这样一来,受伤磨破的部位由于颜色的加深,而变得一览无余,在旁人看来便是触目惊心。 果然,杂货店的重庆老板娘姐妹,在欣赏了我的烂脚展示后,惊讶且心疼不已,爽快答应了我趁机提出搭伙几天的请求。同伴说我用烂脚美男计,避免了今后几天我们一日三次,一瘸一拐到处找饭吃的可怜局面出现。非常感谢她们,让我们每天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还陪我们聊天,提供小黑猫给我们逗乐解闷,让原本身心脆弱的我们,在这孤独的大山深处也得到亲人般的关爱。 几日相处,我们也真切的了解到她们在这里谋生的不易。在城市中人看来,任意一瓶饮料或一罐啤酒都卖10元,实属宰人。一般人言必称墨脱物价高,东西好贵,但并不了解高物价背后的高成本和高付出。就拿重庆老板娘的杂货店来说,她们要到成都进货,然后租车运到波密。从波密以后的路况很不好,成都的司机给钱也不愿走,于是货要卸下来,重新租车运到80K。而那个时候还没开山,需要在80K租房子当仓库存上几个月,等到开山后再雇人背进墨脱。如果赶上路暂时修通了,可以租车一路颠簸进来。往往进10万左右的货,人工和运费就要花上将近2、3万。 而现在墨脱的生意也不好做,饮料副食等好卖的货保质期短,要么卖完了缺货,要么过期砸手里。服装鞋袜类的商品,由于款式落伍,也只能卖一件算一件。小小的县城,杂货店越来越多,激烈的竞争导致店主们互相压价,利润变得很薄。她们姐妹俩自从一年多前走进墨脱,就再也没出去过,每天就吃着单调有限的几种蔬菜,鱼的价格贵到一斤几十块,鲜肉也要起早排队才能买到。生活简陋,生意清淡,加上对远在重庆老家孩子的牵挂,让姐妹俩无心再经营下去,只指着把成本收回来就撤离这里。看着一屋子杂七杂八的货物,我无语··· 每次出游,一路走过,除了风景,总是能够遇到很多的人,经历很多的事。风景旧曾谙,那些人和事,在从不厌倦的回忆中,再一次次感动着我。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用他/她们的方式帮助我,卸下伪装,放弃虚荣,一步一步回归到真实的自我,宁静的自我。一个人愈是能长久地保持内心的宁静感,他的生命力就愈强大,心智水平也愈高于别人。保持内心宁静感需要长时间的修炼,这种伟大的品行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历经的一次次旅行,都是我了解并看透自己的心路历程。以至于旅程的坎坷,物质的简陋,肉体的伤痛,都变得有些神圣起来。我终究会要达到我的目的地,不刻意做什么,遇到什么就享受什么!喜欢这样从容的态度,孤独是人类最终的归宿,而放逐有时是一次净化和升华。 7月8日那夜,青岛海伦雅居,青岛林海、郑州张冰和北京的我,偶然邂逅并投趣,一桌海鲜65斤鲜啤饕餮之后,相约墨脱三人心灵之旅。老夫聊发少年狂,老赵即兴作诗云: 远行的人/能走多远/绕圈的地球/径直的点线/谁是你的罗盘/南来的风北归的回线/冷暖回眸又回盼/为你的心路/拖着背影永不停歇/经年之后你会发现/八千里路云和月/你依然倚在/自己心灵的窗前 午后小憩,梦见我俩被人飞车追杀,我似乎被卡在后座无法动弹,幸亏司机勇猛机智,最后成功飚车摆脱,还非常腼腆地让我们多给一块车钱··· 闲置多日的手机终于有了短暂的用途,有人打电话来关心我的死活,有人约我晚上出去泡妞,还有人通知我次日的婚娶,还有一贯青春可爱肉麻兮兮的表姐发来信息:some may forget you but never me。 墨脱人的业余生活也枯燥,娱乐很有限,除了唱歌喝酒跳舞打台球,就是看电视。有趣的是,他们看电视的品好相当统一,除了中央台法制频道,就是湖南卫视的“超女”。因此,街上闲逛时,竟能欣赏到,由各家电视机营造出的环绕立体的音场效果 傍晚时分,闲坐在草地上,敬佩马儿在县委大院里闲散进食排泄的斗胆,叹息几成废铁的那辆解放卡车风光不再,灵巧童真的小黑猫把一切都当成假想敌,扑腾跳跃。山里的夜色浸染了一丝凉意,抬头望星空一片静,半轮清月斜挂,像一目明眸,洞悉一切的看着我。夜云恰到好处的给她妆上一抹眼影,细看有彩虹的七色··· 夜深有雨,躺在这莲花宝地深处,寂寞的忆古思今,神游太极。多少古时的刚直之士,在被朝廷贬配边疆的路上,被风雨困在一个荒野山村。带着不经世事却忠诚的小书僮,没有蓬荜生辉的堂屋,没有可口的酒食,没有舒适的卧榻,没有温暖的裘被,没有添香的红袖,没有千杯尽欢的挚友,甚至都没有一本可读之书,只有孤卧听雨,心绪滂沱,满腔悲愤,一丝凄清··· 就在我们离开的前夜,从波密方向进来了一批12个(7男5女),刚分配来的大中学生。天渐黑的时候,才看到第一个人。她柔柔弱弱的,却留着男孩子般的短发,带着眼镜,白白净净的脸上稚气未脱,看着像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女生。她跟在背包的壮汉后面,拄着一根树枝,一步一跛,一路啜泣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接过我们递上的巧克力,告诉我们其余的人都还在后面,县里已经派了卡车去接,其中还有一个在生病。她们在墨脱县城经过短时间的休整和培训后,将被分配到下面的各个乡镇去工作。 墨脱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梦想中的地方,旅途中的驿站,记忆中的眷恋而已;但对这群孩子来讲,这里将是他/她们人生、事业甚至爱情开始并扎根的第二故乡,理想沦为现实的地方。在这个“鸡也不爱下蛋的地方”(黄士官语),青春流逝时的寂寞和哀伤,会是最好的催熟剂。男孩会蜕变成男人,女孩会成长为女人。唯希望他/她们每个人都好··· 被收编进后一批进墨脱的旅友队伍,继续出发。从县城到黑日桥的这段路据说比较“好”,可以通车,于是我们包了一辆卡车前往。 在雨后狭窄崎岖泥泞的墨脱山路上,卡车变成了一台谋杀屁股的机器,疯狂的癫痫着。我尽量放低重心,躺在一堆包中间,不停懈地寻找着最为舒服的姿势,哪怕下一刻身下的格局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走了一半,屁股被颠破了皮,车也终于被颠坏了··· 有人打算留下等车修好,有人准备徒步前进,懒得受皮肉之苦的我决定弃车。边走路边看风景采野果拍照片,一直走到马蹄村,眼巴巴看一个长得像罗纳尔多的墨脱背夫吃手抓饭就腌猪肉的时候,才听到背后传来卡车的轰鸣。继续折磨屁股,途径一群可爱孩子聚集路边的村落,非常遗憾来不及取出相机,拍下她们纯真烂漫略带野性的涩笑。 黑日桥畔有一道瀑布冲下,站在桥上非常凉爽,队伍会合,休息过吃喝过笑谈过,还是不见据野史记载的“满桥的背夫”。这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因为有几个人的背包非常之重,而之前的旅途都是请了背夫的。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方,最终只能选择靠自己坚持。她们背上自己的大包,顶着正午的大太阳前进。汗水从我的额头、胸前、后背,像泉水一样往外涌,携带的水壶没多久就空了。水可以在路边补充,但是这样下去身体的盐分散失太快,再加上剧烈的体力消耗,肯定会中暑的。我们是一个团队,虽然只是临时的。但只要任何一个人病倒了,大家就都会被拖累。 经过一次休息集合碰头,感受跟我一样的同伴们,一致同意找个有水的地方先休息,等日头斜一点,温度低些再走,哪怕走夜路也比中暑的好。 女人们主动给大家烧水泡茶,以英雄为首的男人们则负责在一旁嘻嘻哈哈。英雄为了感谢某些同志关键时候的伸手相助,同时也为了减负,把摄影书、帐篷、睡袋、防潮垫、冲锋衣、小背包等物品纷纷慷慨送人,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赠送讲话,一度让场上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到108K时,天色已经渐黑,这里住户不多,但很集中,似乎有一条街的感觉,虽然那只是一塌糊涂的烂泥。 睡前在后院刷牙,一个门巴小姑娘一直替我举着手电筒。躺到大通铺上,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耳边的涛声一夜依旧··· 晨起,老板娘请我们喝了热腾腾咸乎乎的酥油茶,头一天约好的门巴小伙儿牵来了几匹马替我们背行李。按计划,今天是此次徒步的最后一天,到了80K就可以坐车去到波密了。“波者,水之脊也”,果真是越临近波密,路上的水就越多。 看看据说是西北某一区域的健美冠军,棱角分明,个子虽不高,身材却是没的说。在过一个瀑布的时候,他为了不湿足(失足),结果湿了身,因为是第一次(摔倒),所以还出了血··· 这一天过了所见最大的塌方区,看上去整个半拉山都塌下来了,泥石流向雅鲁藏布江里。奔腾不息的江水,冲走了大部分泥沙,只留下很多巨大的石头。江面窄了许多,江水也奔腾得更加刚劲有力了,在巨石上刻下水流一样的岩画。 涉第一道深水的时候,同行四川人的狗犹豫不敢前进,被主人抱起一把扔到对岸。故我们命名这里为:抛狗峡。 第二道深水过起来就更不容易了。我们勘查了半天,还是决定选择从先前部队留下标记处下水。看上去不宽但很急的两道水面,把腿迈进去才发现几乎站不稳,脚下踩的都是松散的石头,都能感觉到比拳头还大的石头在腿边翻滚,被山水一气冲到江里。只能抓住前面人伸出的登山杖,一鼓作气,在急流冲倒自己之前,抢先登陆。我过河时一脚塌空,冰凉的水没到腰间的小包处。有些担心那个自重八十斤的同伴会不会已经被冲走了,估计也该到印度了。 这一天也遇到了很多幸运的事,比如说第一次吃到军品自热式的米饭,和抄小路。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我们在某些地段,选择了沿山间小路直爬上去。虽然坡度变陡了很多,很消耗体力,但是能省不少的距离呢。“宁走十里坦,不走一里坎”的道理,在这里似乎不被众人接受。 最长的一段小路,是即将抵达80K前。完全是沿着山的排水沟,在浓密的森林里,顺着超过60度的坡往上爬。也顾不上检查蚂蟥了,还是早点脱离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吧。感觉总也爬不到头似的,心狂跳得厉害,肺都快炸了,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一洞光亮,听到了同伴的声音。那感觉像是从地狱里伸出头来,原来我们根本就是直接爬到这座山的顶。 边休息边等后面的同伴,由于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80K的屋顶了,大家都很放松和开心,刚才爬坡的劳累似乎被遗忘。Theresa坐在路边一截看上去干燥的枯树干上,Paula和我互相检查身上的蚂蟥。检查并处理完毕,我们决定起身完成最后的冲刺。 才走出刚20米的样子,忽听背后的Paula一声尖叫,回头看到她把迷彩的雨衣一把扔到地上,指着它尖叫了一声:“蚂蟥!”不可能啊,我刚刚替她仔仔细细检查过的啊!算了,一件雨衣嘛,大不了不要了。我拉着仍回头叫嚷着“蚂蟥,好多蚂蟥,还是绿色迷彩的”的Paula,走吧走吧。 又是走出不到20米的时候,只见前面的Theresa一把扔掉背包,双脚狂跺地面,同时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恐怖的惨叫:“蚂蟥”。我走上前去,果真看到了几个正在踌躇满志,两头倒腾的小家伙。边纳闷边施展我的弹指神功,啪啪,将它们弹得飞将出去。就在我弹完第三只的时候,突然发现包上的蚂蟥越来越多,已经有十来个的样子,正此起彼伏,兴致勃勃的举起另一头的吸盘··· 如果说刚才Paula的表现让我觉得纯粹可能是精神过敏的话,那么展现在我眼前的这活生生的一幕,让我感到惊讶,继而害怕!蚂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蚂蟥,更可怕的是它们仿佛是从空气中冒出来似的! 脑海里顿时浮现丛林恐怖片中的经典片断:一个人走在森林里,一只毛毛虫掉到他面前,他还饶有兴致的研究了一下毛虫,然后用树枝把它送到叶子上。然后,发现肩膀上、手臂上和脸上又有几只,开始觉得恶心的他赶紧拍打着自己的身体。可是,毛虫越来越多,似乎总也拍不完似的。这时他感到了恐怖,恐怖感让他顺着毛虫掉下来的方向,抬头向上看去。天啦,铺天盖地的毛毛虫,像雨点一样从一棵大树上落下,瞬间布满了他的全身···只见无助的挣扎,只听绝望的惨叫。不一会儿,这个人就变成了一具被吃得干干净净的白骨,两个空洞的眼窝,依旧恐怖的望向天空··· 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敢抬头,赶紧用手里的树棍挑起背包,让大家不要提留,赶紧走。直到走到了开阔地时,才敢松下那口气,却不忘戏弄一把远处迎接我们的同伴们:“打了一头野猪,晚上烤肉啊!” 虽然又累又饿,但我们还是被勒令在门外脱鞋解带检查蚂蟥。Theresa的背包被密密的撒上了盐,我没敢去看,据说蚂蟥真的很多。 夜宿80K,这一天丰富而奇特的经历让大家更觉这个团队的可爱。在烛光庆祝晚宴上,小20借酒不停的表白着,暴露了成为未来诗人、摄影师兼导演的潜质。 最后一天,包的卡车,又在52K附近坏掉了,据说跟出墨脱县城那天坏的是同一个部件。偏偏天又下起了雨,阴冷潮湿,心情也沮丧了起来。幸好离居民区不太遥远,我们就近钻进一间木屋,围着炉子烤火。身上刚暖和一点,就有人恢复了随遇而安的乐观主义精神,建议烤点东西吃,还有人去隔壁屋搓起了麻将。我们搜刮了厨房里所有能烤的东西——花生米、大蒜和玉米粒,对墙上的几只熊掌则不屑一顾,估计要比花生米贵,没大蒜香,不如玉米粒脆! 店里的小姑娘听我随口的一句话,竟真的给我送来一条长裤,原本是搁店里卖的,现在白借给我御寒。虽然裤子很薄,但足以让我温暖··· 大家此刻打牌的打牌,烧烤的烧烤,似乎都准备再在这个地方住上一夜似的。这时,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另一辆卡车可以搭上我们,今天还是可以赶到波密的。大家纷纷起身,到原本就有20多人和很多货物,几乎没有插足之隙的车里,寻觅和创造可以塞下自己和背包的空间。 我把背包靠在车厢侧挡板和雨布支架上,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比较舒适,有垫有靠的安乐窝。由于人多,大家都挤得紧紧的,而且可以让自己躺下来放低重心,感觉比第一辆空荡的车厢要舒服很多。只是双脚无处可放,只能被踩着被挤着被压着被卡着,好担心脚踝会随着急刹车而断掉。 就在车子即将启动的时候,我在脖子上抓到一条冒充雨滴的迷彩蚂蟥,这是此次墨脱之行,我见过最大,也是最后一只。到现在还后悔没带回来,当宠物养着做纪念。 原来以为车厢盖雨布是为了防雨和蚂蟥的,哪料到路上还要经过一个不小的瀑布。卡车就这样直接从它下面趟着水开过去。不幸的是我头顶的上方,正好有一个拳头大的窟窿,我紧躲慢躲,还是被无情的瀑布淋湿了半边的身体。因为无法靠运动来取暖,所以感觉到寒冷。 一路上,司机时不时停下车来,勾头看看,弯腰踩踩前面的路况,然后再通过。或者突然停车,倒车,原来是有个弯太急拐不过去。还有一次,让我们坐右边的人都下车,以减轻道路外沿的压力···如果说这样的危险一开始让我们一惊一咋的话,那后来大家都基本麻木了,睡觉聊天想心事发呆,各取所需,皆不耽误。 翻过满是石头的雪山,路过叫冰的水湖,看到路边溪流中的枯树滩,遥望到波密的灯光。天色已晚,卡车在黑暗的树林里行驶着,车头大灯铺出一条温馨的金色大道,天空一弯有眼珠的月光。耳畔突然传来某人自顾的吟唱,词曲缥缈而感伤,浸润那一刻我所有的心境··· 这一天,80公里的山路,花费了我们十三个小时的时间,感觉是用屁股走了一回墨脱。大家共同的感受是:早知如此,不如我们仍旧徒步。 宿波密,吃火锅,洗热水澡,住无比豪华的房间。只是想到第二天,大家就要各分东西,心中忍不住的感伤··· 特别说明: 没来墨脱之前,看了很多资料和游记,似乎众人都把塌方和蚂蟥的危险渲染得过于引人关注。亲自走过以后才知道,前者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幸遇到的,而且这种危险可以通过很多因素来避免;后者呢,只要是在雨季,每个人都会遇到,但除了最初的恐惧、其后的恶心、然后的麻木,几乎是不会给人带来多大伤害的。 而雨水和沙子,却是此行让我最觉得危险的因素。看似貌不起眼,每个走过墨脱的人都无法避免。肉制的双脚,经雨水浸泡几天之后,便如豆腐般柔弱雪白。而沙子进入鞋子的途径有两种:从岩石上一路冲刷过来的溪水中富含石英质;走路时脚后跟会不自觉的带起一些砂土,而登山鞋厚厚的护踝帮给它们的进入创造了无限的机会。这些细细的沙子,像战场上的老兵一样,经验丰富的潜伏在鞋子、袜子和脚部的各个位置,随着你每天长距离的行走,一下一下地磨着你的双脚。脚掌和趾缝,是防守尤其薄弱的部位。沙子钻进磨破后的嫩肉里,双方展开近身肉搏,那种感觉叫——切割。接下来就是化脓、发炎,脚背开始微肿,无论落脚还是抬腿,都是折磨。 幸亏我们这次选择的路线,发展得比较成熟,已经不具备了探险的意义。否则的话,双脚受伤不能继续前进,一旦停下来休养,将直接面临药品和食物短缺的问题。在这种不能指望别人给你实质性帮助的环境里,其危险性不言而喻。 因此,我的忠告:不要过于在意那些鸟蚂蟥,对付它们就是勤动手罢了——“一搓二拽三弹”,要是实在弹不出去呢,就学Theresa用嘴去咬吧(适用于那些情急之下会作出惊人壮举的胆小女生)。还是多想想如何保护你的双脚吧!因为你可以不背包,但你的双脚却不能不背你。想起了一句话:“徒步旅行时,鞋子里的一粒沙子,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后记: 此时的北京已是清冷的秋季:“秋风萧瑟今又是,夜雨寂寞亦那时。” 一个女子在旅途中写道:“爱过的人受过的伤走过的路,一切在不断行走中重现释然,如电光幻影,刹那流光飞舞,而瞬间后一切归于寂静和安然,于是踏实而平和。” 过程越艰难,满足越容易,回忆越幸福。 墨脱之行再苦再累再多感慨,它毕竟已经成为过去,我们该用被净化、沉淀后的心境,去面对无法回避的现实生活,再单调荒芜的地方都有风景,学会乐观和坚强,懂得接受并欣赏。 走过那样艰难的路程,我们有资格骄傲地面对以后任何的路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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