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从事水电事业一辈子,修建了大、小无数个电站,而乌江水电站是他们这辈子修建的最后一座电站,我因此而在乌江渡过了八年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之后,读大学、忙碌的工作、操持自己的家务,就很少再去乌江! 这次去漩塘,有幸再次走近乌江,虽然这里是乌江的下游,但当看到那青翠、奔腾的河水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记忆的阀门一下子打开,那童年时代给我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象像水花一样溅了起来。 一九七六年,母亲带着年仅五岁的弟弟回东北老家探亲,九岁的我则跟着父亲从湖南来到了贵州遵义,在那个叫乌江的小镇安家落户。 刚来那会,我和父亲临时住在街上一个小招待所里。每天清晨,当我推开窗户,映入我眼帘的就是那悠悠的乌江河水!江水绿的纯净,绿的深沉;两岸的山峰一道又一道,连绵不断,却无法阻隔江水的奔流。此刻的我会在窗前静静地听着那水声,梳理自己并不太会整理的长发,父亲嫌我动作慢,怕影响上学,会常常埋怨我,并帮助我梳理。因此,那时那对长辫也就经常是从太阳穴就滑了下来。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极了! 后来父母单位给我们解决了一套住房,就在江的南边面对大坝的一处小山岗上。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就可以看到青青的乌江河,气势雄伟、高耸无比的大坝。天气晴朗时,整个大坝就像一张娃娃的脸孔,我可以在上面绘制出她的眼睛和鼻子,还能找到她的小耳朵呢?大坝泻洪时,滔滔江水便涌闸而出,白色的雨雾在层峦叠嶂的山峰间惬意地舒展开。这时的我又时常梦着自己如孙行者一般在那云端腾云驾雾,翻着筋斗。 乌江的两岸风光秀丽,江南是郁郁葱葱的草地,而江北则是大小不一的鹅卵石铺成的沙滩。放学归来,我喜欢和几个玩伴在岸边的草地上打滚儿,或在水边打水漂。坐在河边,看着时光在河水里像鱼一样游动,也看着河水在时光里安静地流淌,心里总是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常常太阳落山了,几个玩伴才想起回家的事,而回到家里,免不了受到大人们的责备。 虽然从小在水边长大,可父母却从不允许我们下河洗澡。那时的乌江河一年四季都有人被淹死,因此许多的家长都给自己的孩子定了一条规矩,我家也不例外——发现有下水的迹象,重则饿一天肚子,轻则跪搓衣板!我和弟弟胆子小,从不敢破家规,所以直到三十岁的时候都不会游泳,这一直是我家的一个笑话! 说起横渡乌江,我也过一次经历,那可不是你们想的什么游过河面!有一天大坝突然关闸,乌江河一下子干涸了,整个河床裸露出来,我赶紧和弟弟拿着小水桶到河里去捡虾。肥肥的、青青的大虾装了满满的一桶,看着几乎断流的江面,我们挽起了裤脚、牵着小手横穿了过去。那一刻,我和弟弟开心极了!不管怎样,我们也算是完成了一次穿越嘛! …… 考上大学后,我离开了家,父母很快也搬离了乌江,从此我就很少再去乌江,但在那渡过的那八年时光却永远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 此次来到漩塘,再一次看见乌江河它那熟悉的身影,嗅着那清凉的风,抚摸着它柔软的身躯,感受着那颗永远不停止的澎湃激昂的心的呼唤,整个身心都投入了它的怀抱。 在渡口边一块晾晒着所有记忆和目光的石头上坐下来。河水在脚下缓缓流淌,一只飞虫在此迷失了方向,轻轻落入水中,如一粒尘埃那样漂浮。和它一起落入水中的,还有一片没有来得及变黄的树叶。我望着它们随着水流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无限惆怅! 沿着河床下行,河面变得狭窄起来,两岸山势险峻,层峦叠峰,河中险滩遍布,激流与水中的巨石撞击在一起,溅起白色的水花在空中飞舞。如果说上游的乌江河水轻柔,色如碧玉,而在这里,我则更强烈地感受到乌江河的雄、险、秀、奇、幽、旷。 …… 我又要远离乌江河了,不知为什么,临行时却没有再看一眼它,也许是我不愿体会那份告别的伤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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