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散文]梵净山游记

如果人间真有天堂，那么梵净山就是天堂了。如果人间真有仙景，那么梵净山就是蓬莱了。如果人间真有净土，那么梵净山就是净土了。

梵净山，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仙人居住的地方，要不，怎么会起个这么漂亮的称号？我是冲着这名字而来的，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只记得在凤凰的时候听到吴迪安说梵净山就在附近不远，从凤凰坐三个多小时汽车到贵州铜仁的值得去看看。

“那叫什么山？”我问。

“梵宫的梵，明净的净，梵净山。”张碧云说。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内心闪过一丝丝感动。“那里有什么？山美吗？水清吗？人多吗？有神仙吗？”

“那里一切都是原生态的。因为路途偏僻，去的人不多。”吴迪安说。

“那就好。去的人多了，热闹了反而不好。”张碧云说。

“卢湘，你说呢？”我有点担心。卢湘是一个直爽可爱的大哥，只是这些年来，身体不是很好。听说梵净山海拔二千五百多米，是贵州的第一山，也是武陵山脉的主峰，要登上山顶，必须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攀登八千多级陡峭的石级啊！

“我只想来凤凰走走，还了多年的心愿，现在愿望已经实现了。既然大家都想去梵净山，那就去吧！”

四周十分安静，只听见水流冲击岩石的哗哗声。水声有远及近，由远及近地飘过来，静静地侧耳倾听，仿佛就是天籁之音，一会儿像要涌到跟前来了，一会儿却又退了回去。后来，水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激昂，清脆迂回，在山谷中回荡。

“啊，到山脚啦！”我像雀儿一样手舞足蹈。众山之间，汇成无数的溪流，河水蓝澄澄的，悠悠缓缓，到了那一道褐灰色的岩石桥下，水流却变得墨绿而幽深。

张碧云指着远远的山峰对我说：“看，那一片片的火红是什么？”

我顺着方向望去，在遮天蔽日、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中，那一片片的红色特别的耀眼，“就像孩子的笑厣。”我说。

他们告诉我，那是枫树，正是漫山遍野火红的时候。

“能够如此灿烂地红上一回已经足够了。”张碧云说。

七八个年青力壮的山民围着我们，问我们要不要坐轿子上山。张碧云说不用了。过了一会她自言自语地说，大老远的跑过来，要是坐轿子上去还不如回家睡觉算了。吴迪安就不用说了，很多高山峻岭都留下他的足迹。我心里没底，听附近的人说，像他们这样经常上山下山的走，来回一趟也要五六个小时。

“来，慢慢地走。”吴迪安找来几条横木棍，让我们每人拿着当拐杖用。

“卢湘，你坐轿子上吧！”我说。

“能够走的我尽量走，等到走不动的时候再算吧！”卢湘说。

山上的天气真的说变就变，刚才在山下的时候天空还是碧蓝碧蓝的，当我们上到第一千二百级石级时，竟下起小雨来。我开始有点喘气了，吴迪安和张碧云在前面，卢湘在我后面，他也显得很费劲。那些抬轿子的山民缓缓地跟在我们后面。

雾迅速地包围着我们，并快速地弥漫于山峰丛林中。放眼眺望，层峦叠嶂，如烟如雾，那景象有点虚幻却真真切切。“我是神仙吗？”此刻，我差点忘了自己是谁了。其实，是谁也不重要了，云雾笼罩下，青山依旧，那哗哗的流水声在心里回响，这就够了。

“喂，快上来啊！”他们两个在前面的小店歇下来。

卢湘已经赶上我，“路有点滑，小心啊！”我说。

店子门口摆放着很多山里的野果，我挑了一个金黄色的鸡蛋大小的果子，店主告诉我这叫山芒果，刚从山上摘下来的。剥开两边，露出黄澄澄的鲜嫩的汁液，用舌尖一舔，甜甜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上山的路越来越陡峭了，我们三个都要卢湘选择坐轿子上山，最后，卢湘也同意了。

不知是雾还是雨了，星星点点地从石级两旁的树上洒下来。张碧云从背包里取出一条色彩鲜艳的丝巾，往头上一捆一扎，霎时改头换脸，真有几分像个苗族小妹子。吴迪安把我俩的背包绑在一块，挂在自己的背囊上。

张碧云唱起山歌来，歌声就像流水一样再次在我心里涌动。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停下来说。

“你行的，我知道你行的。”吴迪安说。我还能说什么，这么多年来，有他们几个，总是默默地关心着我，总是在我彷徨失落的时候拉我一把。

“你想想，若干年后，回想起我们师徒三人上梵净山，那是一个多美好的回忆啊！”张碧云说。

“还有卢湘呢。”我说。

张碧云咯咯地笑，继续唱她的山歌。

已经上到六千级石级了，原来跟着我们的几个抬轿子的青年纷纷散去。在山脚时，他们都说我们最多只能上到半山就走不动了。现在看来我们能够在天黑之前上到山顶。

前面横跨着一棵大树。我以为是树断了倒下来。仔细地看，却是一棵老树和老藤交织成一体，从石级的这边生长到那边去，根深深地埋在地下，分不出那是树，那是藤了。树是藤，藤也是树了。谁说是世间只有藤缠树，哪有树缠藤？“也许，这是千年的树仙呢！也许，只有梵净山这净土才会孕育仙气呢！”我暗暗地想。

就这样走走歇歇，经过差不多五个小时，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还没全黑。卢湘已经在等着我们。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继续往前走，穿过几丛灌木林，就可以看到“山顶宾馆”了。旁边有一座看上去好像很古老的寺庙。“宾馆”其实是一座用木板搭成的房子，中间有一个大厅，厅里放着一个碳炉，几个人正围着碳炉烤火。左右各有一间客房，厨房和大厅相连在一起。老板热情地出来迎接我们。

“寺庙里有和尚吗？”吴迪安问道。

“有哩！弘福——过来！”老板大声喊。

一个约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和尚从对面的寺庙跑过来，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显得特别秀气。“有什么可以帮忙吗？”

“山上有什么游览的景点吗？”

“有金顶，有蘑菇石，还有千年的冷杉……可惜这两天雾很大。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弘福说话有条有理的，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

我问他几岁了？他说他十二岁了。

“你来梵净山多久了？”

“四年了。”

“家乡哪里的？”

“四川的。”

“想家吗？”

“不想。师傅对我很好。”

我又问他要不要读书，他说要，师傅教他们识字、上课。

老板两夫妇忙着给我们做饭，吴迪安、卢湘和张碧云和他们聊天，他们说自己在山里住好久了，这里没有新闻，没有报纸，没有喧闹，（说到这里，老板娘插话说，不过弘福现在也喜欢听刘德华了，有人下山总叫人帮他带个刘德华回来。）老板每隔三四天下山一次，用竹箩挑着满满的新鲜蔬菜和猪肉上山。城市里的灯火辉煌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我怕吵着他们说话，悄悄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夜幕降临了，除了迷迷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回过头来，只看见宾馆里照着的几点灯光，在灰蒙蒙的夜雾中若隐若现。

晚饭吃得特别香。我从来没吃过那么甜的南瓜，南瓜是用来煮汤的，连汤也是甜甜的。我问老板汤里是不是放糖了？老板笑着说他们烧菜从不放糖，南瓜是山下的村民种的。不光是南瓜，其它的蔬菜也比城里的好吃。

老板娘怕我们冷，特地给我们每人加了一张棉被。这夜，我和张碧云一边在听着山上虫子的奏鸣，偶尔还听到不知什么名的鸟儿飞过时的欢歌，一边慢无目的地聊着，聊着。夜，很静，山上的夜，更静，静静地，静静地，聊着，聊着，睡着了，有梦，梦很美……

第二天早上，雾更大了，根本辨别不出方向来。吴迪安一大早就和弘福上山了。“不上金顶，不算来过梵净山。”山上的人说。

我们三个按照老板指的方向来到金顶，抬头一看，这就是金顶吗？在白雾茫茫之中，像个巨人一样直挺挺地矗立在我们面前。那么高！那么陡！那么险！上去的石级差不多成直角了。石级边缘只有一条铁链护着。

“我一定要上去！我一定要上去看看！”我突然有种强烈的征服的欲望，那欲望变成一种巨大的力量，我迈开脚步，艰难地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往上爬。

“卢湘，你还是不要上吧！”张碧云说。

“你们走前面，我慢慢上来。”卢湘说。也许，卢湘也在挑战自己。

“小心啊，拉紧铁链！”我大声说。我往下看，这回真的体会到悬崖峭壁和万丈深渊是怎样的情景了。

胜利和喜悦总是伴随着艰辛和毅力，要不，那胜利不算胜利，那喜悦只是一刹那的情绪，不会留下难而磨灭的回忆。当我上到金顶的一刻，我知道我是永远也忘不了了。

深厚浓重的雾包围着我，已经分不出那是天，那是地，森林和岩石，城市和乡村，我只听见风在流动，风夹着雾，扑打在我脸上，身上，扑打在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滋润着我，洗涤着我，我就整个儿融化在这混沌之中，我已经意识不到身体的存在了，好像感觉到有一道光在体内升腾，然而内心很平静，原来平静的感觉那么快乐！

张碧云和卢湘上来了，不久，吴迪安也上来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拥抱在一起。

下山的时候，我把他们远远地抛在后面。就让我一个人好好地走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