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5日 船启动的第一分钟,我就对自己说,这辈子不再坐快船。我把命交给了大海,而海很慷慨,在船到石城岛时还留了半条给我。 没有高楼,没有酒店,农用车载着我们在岛上上山下坡,看到的是梯田,是鸡鸭,是森林。岛就是山,山也就是岛。坡上路旁散落着农户,远远的树丛中有映山红灿烂的笑容。转过一座山是海,滑下一道坡是山。 石城岛是长山群岛中离大陆最近的岛屿,岛上以农鱼业为主。从大长山到这儿坐“獐子岛3号”快船只用一小时,速度是普通客船的三倍。交通旅社的条件和价格都挺合适,但为了住在海边,农用车又呼啸着翻了几个山坡。车停在一个小院外,院内的石阶上是一排新瓦房,干净漂亮。这是真正的渔家,我和咣当欣然住下,两人一天一百元管吃喝,贵是贵了点,但咣当的眼睛早被窗前一堆总想逃跑的小螃蟹抓住了。由于不是旅游旺季,只有我们两个客人,被安排在侧面厢房,屋里一铺小炕,干净得意想不到。 房主大婶叫女儿到海边买鱼,我与咣当乐颠颠的跟在后面。 拐来拐去的小道,让我感到是在儿时游荡的那些故乡的胡同中穿梭。经过一处处菜园,赶走一群群鸡鸭,转过那个栅栏,是海了,十几米的前面是海永不停息的潮。没有码头,几十只鱼船或远或近的泊在海里,没有沙滩,滩上是黑色大小不一的碎石和退潮留下的海白菜。有人走近,一群海鸟呼的飞起来,咿呀盘旋。海是静的,它千万年来就在那里,海是动的,它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涌来退去。而时光在这一刻已停住,在石城岛的鱼村永远的留了下来。 女孩买了一些墨鱼,路上告诉我们这村叫“银窝”。“银窝石林”是石城岛一景呢,女孩手一指,不远处果然是琅琊林立的岩石群。回家的路上,远远的看到她哥哥穿着联体的橡胶衣走来,第二次出海的时间到了。 大婶开始做午饭,对我们来说还是早饭。早上7:15躺在床上时,咣当冲进来叫我起床,说7:20有到石城岛的船,我们赶上了船,也就放弃了包括早饭还有洗脸等不十分必要的过程。石城岛缺水,且奇缺。这又让我打消了洗脸的念头,反正都到中午了。而咣当早抱着那盆煮好的小螃蟹吃开了。午饭很丰盛,墨鱼和鲜子很对我们的胃口。 饱餐后,我们去看海。潮好象在退,几个人在海边拣着什么。我的近视眼只有蹲着才能看青是否有活物,那黑黑的一层层的就是我们昨晚三元钱一斤买下的又吃了一晚上的小海螺,在这儿,它们无处不在,并都健康活泼。咣当一直在抱怨怎么连个“螃克”都没有。海边的船少了很多,都出海了,而海鸟尖利的咿呀声仍此起彼伏。石林远看是灰白色,走近了,原来白的都是蛎蝗壳,一层层的将岩石包覆着,海水涨到哪它们就生到哪。岩石被海水浸蚀的千疮百孔,千百年的浪潮,亿万年的冲刷。 咣当在头顶叫我,使劲的仰着头,看到他站在巨大的石林上面。“天呐,我可怎么下去呀”。听到他沮丧的声音我乐不可支。看那岩石面不甚光滑也有爬上去的想法。手一撑上了一步,回过头已是胆战心惊了。咣当还蹲在上面不敢下来,见我上去想阻止已来不及。“来看看吧”他拉我一把。我双手抓紧石槽,伸长了脖子向海望去。海呀,静静的在那里,拖着天的轻纱,舞着潮,拥着它的船。雾在海的深处,鸟在海的眼前,奏起静与动,无声与有声的歌。我无法松开手去拍照,我也知道就算能照下海的容颜,也无法拍下海的灵魂。 咣当开始下撤,让出最高的石尖让我站上去,而发抖的腿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找上来的路,却看到石林几乎是90度,更无路可言。双脚踩上沙滩,腿上才恢复了力气。抬头望望岩顶,不自主的摇摇头。 石林后面就是山,女孩说站在山上的小亭中看日出最好。现在天阴的厉害,对明早的日出我不报任何幻想。爬山我最在行了,反正不会有高原反映。我和咣当站上山顶,看到有船回来了。 出海的船陆续靠岸,渔民背着收获的鱼蟹从齐腰的海水中走上岸来。咣当看着手掌大的螃蟹一直在舔嘴唇。海风又起,天更阴了。等了很久仍不见吴家父子上岸,风冷得让人颤抖。鸟仍不知疲倦的盘旋着。 回到吴家不久父子俩收网回来,而雨也开始下起来。 吴婶拿了柴来烧我们的炕,坐在被窝里感到炕漫漫的热了。咣当一杯杯的喝着雀巢,寒意渐渐退去。窗外电闪雷鸣,对久旱缺水的小岛这是不错的好雨。 5月6日 昨天一场雷雨不仅救了庄稼,也打坏了有线电视和电信设备,送我们来的司机一直联系不上,到码头的路好象不近,赶不上去庄河的船,就要再住一天了。这里是海岛,必须坐船啊。庄河港的进港时间依潮水而定,从石城岛到庄河的船每月十三早6:00发,以后每日推迟半小时。我掐着指头算,今天应是十五,开船是7:00,但谁又知道我算的对不对呢。渔村的早晨很安静,这更让人着急。没有心情吃早饭,咣当在村里一趟趟跑着找车,但很久也听不到机动车经过的声音。六点多了,我把包收拾好,就等有车。终于,咣当从坡顶跑下来向我招手,抓起两只包,带上帽子,我们向屋里的吴婶告别。小货车停在坡顶,关上车门,看见吴婶追出来送我们上车。 港口还有不少人,庆幸船没开。去买票才知道这一班船已坐满了,剩下的人只好等下一班。船决不允许超载,在岛上湿冷的海风中我们等这艘船一小时后从庄河返回来。 手扒着窗沿,鼻子几乎贴上了窗的玻璃,我贪婪的看着大海。海一会高,一会低,一个大浪,一个小浪,一会浪花飞溅,一会平静无声。船在大浪上摇晃,不过没关系,这不是快船,并且我知道很快我们就会到庄河港了。小窗中有船了,大船向我们相反的方向开去,不知去哪儿。渔船忽远忽近,也不知要去何方。水在云的托映下是淡绿的,说明很干净,很清。仍然有鸟在飞,只是听不到鸣叫声。谁会在早晨八点钟对着海忧郁呢,更何况庄河港到了。一声汽笛,我们的船靠岸。漂流了两天又登上大陆,很精彩的是天在下雨了。从港口到庄河客运站的大客车每人收4元钱,大家纷纷喊贵,但当车开得没完没了时就没人做声了。最后又都庆幸坐的是大客车,要是坐出租车这么远的路不知要耗掉多少银子。大客车至少走了半小时,美丽的庄河市才到。来不及看一下市景,咣当就一路小跑的奔向一辆长途客车,车门口喊客的在一口气叫着"丹东,丹东,丹东……" 庄河到丹东的公路路况非常好,客车一路飞驰。雨不下了,而我的厚外衣又潮又重。三个联体的座位窄得没一个人能放下肩膀,咣当左动右晃的仍是腰酸背痛。时近中午,塑料袋里只剩下几片雪米饼,一阵咔嚓声后什么都没有了。看着一堆塑料袋咣当拍拍我的背安慰道:"到丹东请你吃大酒店"。这诱惑不错,念叨着大酒店迷糊着睡着了。 过了东港,又下起雨来。 望着水淋淋的丹东市,我们的大酒店彻底泡汤。售票处回沈阳的火车票全部售完,而两米外的“票倒”手中却捏着大把车票,声音不小的叫卖着“沈阳沈阳了”。多花十元钱拿到两张回沈车票看看时间还有三小时,我们打算去看看端桥。 50年前,桥在那场战争中被炸断,因此又被叫做断桥。拱型的桥拦在江中心改成平栏,由那开始就是朝鲜人民共和国。坐进江边一家鲜味饭店,我用望远镜看对面,那是与我们一江之隔的异国。与我们的沿江路不同,那边没有高楼酒店,而是树木葱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正沿江边小路快行,雨下得不小了。 鸭绿江在无声的流淌。 雨一直下,无法悠闲的逛一下丹东的大街小巷,淋着雨在端桥边拍上一张照片算是没白来一次。市区内的出租车只要5元,随便到哪。打车去买了大袋草莓,咣当的鞋子在雨中一走一股水,早就浸透了。 票贩子没有骗我们,火车上的第110号座位是存在的。16:45火车准时起动,开始穿越辽东无穷无尽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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