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一个纤夫的故事 (2)

三峡船 – 柏木船

据说，柏木船是由鲁班先祖传下来的，每次出船，特别是涨大水出船时，船工们都要烧香、烧纸来祭拜鲁班以求平安。湖北这边还好些，四川那边则更重视这种祭拜仪式。

柏木船取材于当地长的柏木和柳树，除木料外，制作柏木船的关键在于所用的石灰、桐油和麻团。制作麻团的竹丝则比制作纤夫绳的竹条还要细，船身里外要上数边桐油，凡是接缝和有孔的地方，都要用以石灰搅拌的麻团塞满，使其滴水不漏。

柏木船最怕的是江面上的浪和风，它们对柏木船的拍、打、撕、掀对船的破坏较严重。如果柏木船一年或半年保养一次的话，其寿命则长，否则，航行2、3年后就不行了。所谓保养，既刷一遍桐油后再晾晒。由于扎水快，柏木船的安全系数比铁质的动力船要高一些，但动力船还是占据三峡航运的主导地位。虽然铁制动力船的运营费用高于柏木船，但没有什么包养花销，而柏木船的保养难，保养花费也大。

游小溪河时我们有幸见到一艘即将完工的柏木船，那乡民也和向大哥一样想开发旅游，这艘船即可以载游客，又可摆渡一些山上的山民出入，每人每次5元钱。向大哥说这是个不错的营生，但主要是因为山民们为此不用纳税，不得而知这是国家的富民政策还是山民们的避税大法。

柏木船的制造工艺随着铁制动力船的出现也面临着世代相传的危机，现在有这种手艺的人越来越少。当年向大哥当纤夫的年代造一艘500吨的柏木船也只需300元，每个人工才2元5角每天，而现在一个3吨左右的柏木船也要花6000-7000元，人工则是每人50元每天。

老鼠以船为家

船工们在漫长的拉纤途中经常有老鼠相伴，可能是因为船工们多半拉的是农产品，途中一些老鼠会悄悄地“踏”上船并以船为家直至货运地。有趣的是它们有时会趁船靠岸时跑出来溜达，但都不上坡，好似它们知道船会随时启航。当地人认为老鼠回家 （回到船上）是吉兆，而上坡就不好，是凶兆，船工们定要等老鼠回船才开船。聪明的船工们通过在甲板上撒灶灰来观察老鼠的行踪。

纤夫绳

纤夫们用的纤夫绳每盘约长200米，由专门的加工商加工出售，是一种传统的手工制作。它取材于当地的竹子，工人们首先把竹子削成竹屑，再浸泡后熬至浆状再编出绳来，最后再在石灰中熬，这样制出的绳子既结实又柔软。

生意伙伴

向大哥的生意伙伴拥有一艘10马力的铁制动力船，这样一艘船的费用大约是1200元。这是艘小货船，根本不能办到载客的营业执照，故它的主人只能“黑”着拉客，一旦被发现便要被罚款500元。这样的船如果载游客，一般都要在傍晚6点以后才能靠岸，这样才能躲避税务检查。由于包一条可载游客的船的费用比它高好几倍，到是方便了我们这样的背包客，既方便又实惠。这样的小船在高峡出平湖前是不能航运的，以前在极其湍急的河道中行使这样的小船极其危险，这次有机会乘这种小船在三峡航道上行走，到是体验了和以前乘大客轮不同的意境，一句话，逍遥自在。

向大哥的这个搭档笑着对我说：“我由于是和向大哥一起提供一条龙的服务，我是楠木园最便宜的，只要够油钱，不赔钱，我都干。”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薄利多销。

三峡岸边人吃水亦难

此行的另外一个意外是发现峡区人民吃/用水并不想我想象的那样容易。1997年移民前，人们还要用肩扛江里的水作为生活用水，移民工程开始后，沿岸人民开始取材于自然雨水和山泉作为自来水的水源。有了自来水，家家户户到是方便许多，但这需要“听天由命”，当雨水少时自来水便不能24小时供应，当雨水浑浊时家里的自来水也是混浊的。我们第一次住楠木园时就遇到停水，这是我从来不曾想到的江南生活。

向大哥的变迁

向大哥虽然出生纤夫世家，但他发现这个工作的危险性后便决定放弃这个职业，虽然苦和危险，但比起当时一般的乡民，纤夫们的收入还是高的，而放弃这样一个工作也是要有胆识的，向大哥便是这样一个人。

2年 – 搞水果批发
向大哥开始从事水果批发生意，他和同伴们合伙租船在沿岸收购红桔。乡民们从自家树上采摘后以每斤3-5毛卖给他们，他们收购后再运到附近县、镇里批发给水果商。由于水果不易包存和易烂，向大哥说那两年光瞎忙活儿没挣上钱。

5年 – 办工程挣移民钱
移民潮开始后，向大哥抓住机遇，开办工程队，主要从事盖房、搭桥、修路等业务。这几年他挣些钱，其中1998年因揽到一个搭桥项目而使其利润达到38万元。

1996年开始旅游业务
移民工程逐渐变淡时，向大哥审时度势，又开始旅游生意，他把自己家在楠木园算是数一数二的宅子用于接待游客，成立一个名副其实的家庭旅店。除住宿和饭费外，他还赚取一些导游费，比如，大半天的小溪河导游费为60元。

由于库区蓄水后出现很多滑坡，为治理滑坡现象，石头则变成库区最紧缺的建筑材料，本已禁止的区库采石又解禁，库区的采石方兴未艾，并红火起来。向大哥再次抓住机遇，于今年2月份花5万元在巴东开办一个采石场。3万元用于采购机械设备，2万元用于办理执照和维护工厂的运营，石场预计年利润为10万元。向大哥说干两年就不干了，因为到时候滑坡现象通过治理应能得到很好的控制，需求小时利润自然也萎缩。

向大哥打算下半年出资造一艘3-5吨的柏木船，半个执照，从此结束自己无船搞旅游的历史。他的柏木船可和别人的不一样，船头安装马达使其变成动力船，用于跑水路游客运输，而船尾则安置舵和浆供游人体验传统的柏木船，游人可以一试身手。船中间还有双帆，那漂亮的双排帆能有效地吸引游客，如有机会再去三峡，我想再回去看看向大哥、他的旅馆和他的船。

奇石玩家

向大哥还是一个玩石人，他对石道非常感兴趣，家已藏石不菲，我建议他时机成熟时建立一个私人博物馆。而令我印象最深的则是向大哥的纤夫石，纤夫石实际上是纤夫们和江水搏斗时而留下的一种自然奇观。在江边山峰有凹凸的地段，上水时纤夫们要借助岸边的力量来控制柏木船，而江边的岩石则是他们最好的借力物体，经过千百年的磨损，岩石被纤夫绳勒出道道烙印。但借不好力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刻，纤夫也有被一下子卷入滔滔江水的。

自从听了向大哥的介绍，我就和他约定我们回来时一定要看看他收藏的几块纤夫石，终于，我们再次回到楠木园时，向大哥带我们一行去参观他的纤夫石。向大哥有别于他人的地方在于他常常能敏感地抓住时代的脉搏，库区蓄水前，当他得知国家无力再去保护和抢救那些宝贵的纤夫石时，便行动起来。他不惜花重金请来山民帮他把从宜昌到培石的4块纤夫石从江边岩石上开凿下来 (印象中好像向大哥说起过从宜昌到奉节一共也就8、9块，而从培石到奉节的纤夫石则被四川人挖走)，并运回家保存，其中的一块已被湖北博物馆以高价收藏。光那一块纤夫石已使他收回开凿这些纤夫石的成本，且还有盈余，由于这些都是湖北的宝贝，向大哥只能在本省内交易这些宝贝纤夫石。

看着那几块由三峡沿岸纤夫们经历上千年的劳作而形成的纤夫石，我眼前仿佛浮现出纤夫们正在拉纤的身影和响亮的号子声。

向大哥计划今年夏季沿着小溪河捋一边河滩，希望能找到一些理想的奇石而丰富他的藏品，祝他好运！

楠木园大移民

楠木园的乡民们都已开始移民到前江县，约移走300多户，现在留下的500多户都在175米线以上，故而可以继续留下来延续祖辈们留下的生活方式。但这些留下的乡民能做的只有“退耕还林”和“护林”了，三峡库区以后的规划是两岸都被植被覆盖从而有效地防止山体滑坡。

向大哥感慨道：“当代三峡人还可以从事农耕和种植水果来维持生活，而他们的下一代则还可以靠国家的补助 （移民费），但第三代人就不好说了。”由于退耕还林，乡民们只能靠国家发放大米度日，粮食是基于每户人口和曾经拥有的耕地来定的，每人每年约200-300斤，看病、穿衣国家就不管了。

据说，库区大坝修好发电后，每度电要拿出2分钱来补助库区的乡民，希望这些举措能使库区人民世代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生活。

向大哥对孩子的期盼

向大哥今年四十多岁，大女儿已高中毕业，现在巴东一家卷烟厂工作，儿子在巴东高中读书。对女儿的期盼只剩下她能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而对儿子，他则希望儿子能后年考上一个体育类的大学，从此走出家乡。

虽然在他那个年代象他那样能读到中学毕业已相当不简单，但他对酷爱长跑的儿子寄予厚望，连上大学的学费都已备好。天下父母都一样望子成龙，但无疑作为向大哥的儿子是十分幸运的，毕竟向大哥可以毫不费力地供他到县城里读高中，再到大城市中上大学。

望向大哥的愿望都能实现，生意也越做越好！

向大哥的联系方式

向家雄
移民旅馆
巴东县楠木园
071 8446 2704 – H
（湖北省巴东县，管渡口镇，楠木园村3组，444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