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第一次重庆赴学全景日记

第一次重庆赴学全景日记

2000年9月12日 农历八月十五 星期二

今天我终于要踏上了漫漫去山城重庆的旅程。昨天，爸妈还邀请了不少亲朋好友为我设宴壮行。结果大家毫不拘禁，觥筹交错，无不一醉方休。我一一为他们敬酒答谢，并聆听了他们对我的教导。夜幕来临的时候，我们一大家子人还驱车几十公里去了一趟老家，看望了一下姥姥和姥爷。知道深夜十一点半才回来。路上十分颠簸，我耐不住无尽的疲倦，一到家便倒在床上昏昏睡了。

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爸妈早已在忙碌着打点离家的行装了。由于时间仓促，不少行李还不得不在临行前收拾。爸妈为该拿什么不该拿什么东西很是拌嘴，接着又想到城上再去买些东西。爸爸说有些东西可以等去了重庆再买，妈妈没听进去。中午洗了澡，临行已经不远了。

呜呼！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这般即将离开生我养我足足十七年家居时低落的心情。也许，男儿长大了，就不该再属于他的住所。小小的家室应该容不下一颗浪子漂泊遗志的心。

14：45，二叔送行的面的车开到了我家的楼下。我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自己家的窗口，不由地想到了即将半年的诀别。这暂别，应当是浪子断肠，应当是须眉洒泪，应当是英雄滴血。四千多华里山河迢递啊，满怀荡漾着悲烈。没有人能在这睡意兴盛的时节为我送行，除了家居自己庞大的身影。

车渐渐走远了，14：55车行至了一中。15：00，则告别了狭小的莱芜市区。其后，车上又搭上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于是车上的气氛很是活跃。我却沉默不能言语。听他骄傲的谈及了他的女儿如何如何，那尚在朦胧意识中的山城重庆怎样怎样，我才想起那个她来。她是我的partner，今后恐怕要生死相依的姊妹兄弟。

我还在思量这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缘何要伤心离别的事。猛一回神，不觉车已经开入了泰安市区。我看了一下表，恰好15：45。车速开始转慢，15：50，古老而雄壮的东岳泰山则正式映入我的眼帘了。阔别了四年的巍巍岱宗如今重新回归梦里，想来该是淡淡的情思吧。

15：55，我们正式到达了京沪大动脉贯穿的泰山火车站。此时太阳正高，站前走动的人很多。等车的闲杂之余，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倾心领略这五岳独尊的风采了。然则四周建筑群立，我仅看到了泰山的一小部分，并没有望见主峰玉皇顶。但在晴朗的天空下，它逼人的雄健风姿依然清晰可见。一道道闪失的纹路如此清透，似乎触手便可以碰及的样子。回眼过来，站前则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场，又一座硕大的雷锋像耸立其中，像内蒙古草原无限的情怀。

14：10，她们母子出现了。终于，我们两家六人算是到齐。以前只是听说我将要与一个女孩儿一块儿涉足大西南，未曾见其模样。如今倒是让我见着了。她人长得很娇小，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假小子的样子。此番派气，若是在大街上见到，必将以小朋友称呼的，谁能料到她竟还长我两岁，是复读过一年的老学士了。

好在心情还不怎么惆怅。14：15，我们叫她们娘仨看着行李，我们几个爷们耐不住寂寞，要到站内看看。小有气势的候车大厅确实让我吃了一惊，竟完全不像自己家门口那个莱芜西站萧条冷落。齐刷刷的四排蓝色垫椅排列左右，三三两两候车的人们在站内构织着狼藉。他们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读报纸，有的在呆坐着发愣神，更有甚者横卧在椅子书面呼呼大睡。辗转回来的时候，我碰见了一个奇怪的机器，爸爸说这是车站里用来检查包裹中是否含有易燃易爆物品的。真是咄咄怪事，老呆在老家幻想大世界，犹如井底之蛙梦织蓝天一样，见识自然宽泛了不少。16：25，我亲眼看到铁道上有火车进站了，接着我在“顾客留言栏”里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没事写着玩”。

之后我便觉得很是无聊，想去随处走走。爸爸这时走过来说：“走，我带你去看看。”我欣然同意。火车到站要到晚上八点来钟，多余的时间尽可以合理消遣。这泰安城自然比莱芜要强上几倍，起码街道就比自家的平坦整齐。路上，我见到了不少放学归来的少男少女，穿得花花绿绿，个个都很标致。腹中饥渴的时候，我们还下了馆子，花了十二元票子要了两碗肉丝面和一盘葱炒鸡蛋，背着他们四个独自吃了一个饱。

又回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已经是17：55了。在泰安市区已经呆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太阳已经日薄西山，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西天红光似霞，泰山被笼罩在暮霭的黄昏里。我开始尝试写日记，或者倚着电线杆收听录音机打发时间，频段里正播放有关男生女生怎么样互表爱慕的话题，中间还插播了一首悠扬的《我是女生》。这首歌简直太令人激动了，不由勾起了我遐想的篇幅。

天色渐晚，大家都有了些远行前的亢奋。她的父亲趁机给我讲起了莱钢委培的好处来。处于尊敬的考虑，我还是装着仔细听了，但并未太多往心里去。这类事，我会盘算的。

19：00，我们进驻候车大厅。这时已然完全不见了下午那般人稀寥落的面貌。满厅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在攒动，喧嚣异常。这小小泰山站既然担负着北京与上海两座国内最大城市陆上交通的重任，正规一些当然可以理解。播音员不停地吼，我们各自不停地聊。蓦然透窗看去，泰安夜景一派灯火通明。寂寞的八月十五呀，且让我说再爱你一次。

19：40，天色黑得像锅底了。往郑州去的列车已经从济南发车，即将到站。我们纷纷挎着行李准备抢位登车。人们早已按捺不住久坐的乏味，个个精神抖擞，冲锋陷阵般夺跑到我们面前。霎时间，车厅内趋之若鹜。我也不甘示弱，一个合理冲撞，却差点儿叫剪票员黄牌警告。奔上站台，只感觉到漆黑凄冷。没过多久，大概在19：50左右，轰鸣伴随着巨龙般疾驰的火车便呼啸而至。车停了，我们终于挤上了车，一天中最大的目的就此达到。车上鱼龙混杂，各自显得不太友好，光整放行李便花费了近十分钟时间。我还来不及坐定，火车便起动了，一个趔趄，差点儿叫我平生第一次至深领悟到牛顿第一定律的精华。

火车加速了，20：50左右驶出了泰安地市境。21：05，火车停于济宁兖州车站。21：45，火车到达济宁。我尝疑心缘何火车会半途逆向行驶的。窗外冷肃极了，黑咕隆咚一片，只能从反射的玻璃窗中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我打开了随身听，耳机中传来了张信哲空灵的歌声。音符中依稀跳跃的，也许是如同其这般的无奈吧。听累了，我又挑食了几个煮熟的栗子和鸡蛋。而他们已经个个困意乏穷了。

夜中终于困意不必再受饥饿之苦。但在火车上睡觉着实不怎么舒服，火车摇晃不说，还老是作不甚规则的变加速或减速运动。趴在桌子上累得脖子痛，仰在座位上又震得脑勺嗡嗡作响。越是想睡，越是睡不着，济宁的桥梁很多，火车过桥的时候很另类，像地震一样翻来覆去，不得安宁。可怪竟有人在这样难受的条件下可以安然入睡。我反正又要写日记，索性放弃了折磨自己搏斗梦魇的打算。昏暗的灯光下，十五的月亮皎洁得如美女般楚楚动人。

22：45许，火车到达菏泽巨野车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即将被送出山东境去。别了山东，别了，My hometown！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也许早到了他省的土地，整个齐鲁大地将消失在东方昏晓的光辉里。睡梦啊，你莫早迟！我想在这个特殊的中秋夜里与你聚首，听你倾诉，与你共销万古离愁！

2000年9月13日 农历八月十六 星期三

颠簸中被惊醒了几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精神已焕然一新。她父正与一对西安来的老夫妻聊得火热，兴兴然完全没有睡意。我瞥了一下表，00：20。

以后便再也睡不着了。01：10，东明到站。东明是山东最西头的县城，我look over my map，按照目前火车的行进速度，大约二十分钟后便可以过黄河了。这也意味着，黄河渡后我即将会作别山东，平生第一次踏上外省的领地。于是我卯足了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这一有意义的时刻。01：25，此刻终于到来了！尽管隔着茫茫黑夜，不曾看到滔滔黄河之水，但我还是模糊辨出了窗外黄河桥上耸立的钢架铁脊；尽管伴着轰轰隆隆的火车呼鸣，不曾听见黄河流水奔腾作响，但我还是嗅到了华夏母亲河博大的宏音。

01：30，火车过桥的回响渐渐消失，黄河被撇在我身后了。半年不得见你呀，山东！

02：12，火车开入了河南省长垣火车站。此时，夜静悄悄的，要杀人的样子……

清晨05：23，大梦初醒来。由于一夜卧姿不正，醒时已然感觉浑身骨头要散架了。破晓的天幕里，我又渡过了心驰神往的京广线之郑州黄河大桥。

05：40，火车在郑州市区慢行了一段时间后，总算泊边靠站。细辨这郑州城市果真又是与众不同，比那泰安来自然更是另一番模样。那火车站偌大无比，夹带着娇嗔清秀的富丽与堂皇，单是走过道至站口便步行了大约十来分钟。走到站前时，郑州尚处在清晨的睡梦里。只见眼前方的火车站广场四周被大厦包围着，四处横卧着不计其数睡意温存的外乡人。

郑州，中原大地的中心，东临北宋故都开封，西接古国朝地洛阳，北连滔滔华夏之母黄河流水，南通驰名中外嵩山少林寺。河南大地，可谓文化传统浓厚，名胜古迹众多。可惜未能有空去黄河看看，但大半在郑州候车的闲暇亦足够领略这难得的异地风情。郑州广场中心有一座圆形球冠状玻璃建筑，与火车站遥遥相对。日头渐高的时候，广场上穿梭的净是新潮的浓妆艳抹的红男绿女。06：40，我们在燕莹小吃部用了餐，大家轮流照看着行李，争相一睹这中原古城的风采。我终于按捺不住寂寞，决意带上相机随处看看。

11：20，我们又在老地方用了午饭。她父叫了四样小菜，又拿出自带的白酒，大家畅谈着自己的感受。11：47，午餐告毕，老爸与张父起身去问了问火车的情况，不久我们便上路了。

12：30到13：48的漫长一小时，我们便是在火车站站台上打发度过的。那里的司乘人员似乎很是嚣张，打起了买路费的老主意。凡是要入门去站台的，便要每人交10元的过路费。我时常纳罕这样的无道，因为这样的价格在我们看来自然很是昂贵。

在不甘心地交足了过路费之后，我们有幸成为了这趟列车第一批旅客。终于可以不必为争相抢座而犯眉头了。不过即使这样，在车开之前，原本空荡的车厢还是顷刻间便挤满了要从郑州四散归去的人。13：38，火车一声长鸣，准时发车，三四分钟后则驮着我们驶出了郑州市区。

火车沿着京广线一路向南疾驰。15：30，我见到疑似淮河源头的溪水。15：35，到达河南腹地漯河市。车上人陡然增多不少。二十分钟之后，车停得足够久了，方才离站。

这时才切身体会，一个下午的时光对于一群无所事事的我们是何等的乏味与漫长。火车无数次地穿越过不同的风景，又无数次地在不知名的地方停车与靠站，像大挂钟一生不变的节拍。与我们坐对面的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喊着嘀哩咕噜的调子。我时常与他们协调窗子的问题，因为风够呛人。

久坐的沉默是一种无以为继的乏善可陈。太阳渐渐夕下，我们越过了小有名气的平顶山，18：30在宝丰县换车头向南。19：35到达南阳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上只见添人，不见少人。细想这南阳该是一个别有雅致的历史名城，但大同小异的站台和蛮横粗鲁的河南彪汉着实打击了我原本就不高的兴致。

19：35之后，火车继续在黑夜中摸索前进。----你这漆色无月的天地呵，我被你吞噬，像落入时间隧道的挣扎，奔着一个远古或者未来的年代飞去。---既是要跨越茫茫时间隧道的，也就意味着要重新打造生命，这才这般地困乏啊！困乏中绵绵的睡意，像故乡厚实而又温柔的枕头，舒适着自己的骨骼……

南阳的尽头是河南的尽头，是湖北的咽喉。湖北的咽喉是襄樊的咽喉。

2000年9月14日 农历八月十七 星期四

23：10，火车终于到达了襄樊----传说中郭靖次女郭襄出生的地方。夜色的幕帐阻断的是睡意温存的外乡人渴望的眼眸。

睡吧，你这可怜的人儿！好好地睡去，待到黎明有曙光将你的睫毛唤醒。我对自己说着。车侧的女孩儿似乎睡得很熟，深夜里车厢内宁静的氛围便像她睡梦里微促的呼吸。

02：45，火车到达湖北十堰。这本是一个以汽车闻名遐迩的地方，但是透过如镜的玻璃车窗的刹那，我只看到了铁路两侧竦峙的峭壁。回首回来，梦的女神在所有人头顶上召唤，于是我也酣睡。

04：35，火车到达白河，入陕西。

陕西，最靠近中国腹地的地方，省会西安，以十三朝古都闻名遐迩。我亲眼瞧过地图，我们搭乘的这列火车有一段是极其迫近西安的，只可惜擦肩而过无缘相见。

06：05，旬阳到站。四十分钟后，到达安康东站。7：00整，火车停于安康站。这时天已渐亮了，把黑暗再一次抛弃在自己制造的光明里。火车接连穿越秦岭山脉的过山隧道，我们有幸感受了一番“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和轮回。

成小时的亢奋，打击的不是我的精神，而是我的肉体。偶尔试图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伸懒腰的几次，我的想法都被扼杀在突如其来的晕眩里。

睡够了就该吃。至少我这么认为。

肚子里的蛔虫打那时起就开始大闹五脏庙了。我干嚼了几口火烧，吃了一小块香喷喷的火腿，却不肯尝更多。于是我又饥饿。

07：56，紫阳到站。坐我对面的小伙子要在这里下车了。他向我们告别，我们搭讪似的应付了两句……

08：50，火车出陕西，入四川境。

环顾着窗外摇曳多姿的青山秀水，我的心也随之荡漾。我思量着这该是怎样一片梦萦的仙境啊。那样的山，高而不险，内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朴实与温存；那样的水，碧而不妖，宛如美貌少女梳妆台上夺目的翡翠丝带。在大山的拥抱里，一切都是寂静的，仿佛一种叫作“禅”的境界，鲜有人家来打扰这方静穆。

火车又一声长鸣，09：30，在万源县城，对面的另一个小伙子也要下车了。他有礼貌地与我打了打招呼，等不及下车客流的缓慢，滑稽般从车窗里钻了出去。

“那个四川人真的很有胆识”，我暗暗好笑道。

白天的躁动渐渐爬上了睡满我意识的床头。

10：50，宣汉站停车。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站台和站牌，歪歪曲曲的，不太雅目。即而是一家三口拥上来，坐到了我们对面刚才两个小伙子坐过的座位上。看得出，这是一对很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也听得出，他们的口音是四川本地的。

妈妈很快与他们搭上了话茬子。说实在的，今生能够有幸聆听地道的山东方言与四川方言糅杂一气，倒是一件挺有幸福感的事情。那个操着流利蜀南口音的小男孩说话的时候煞是可爱，我想那极可能是这世间最婉转的乡村符调了。

可是妈妈偏偏认定了他是一个小女孩，让那夫妇默笑了好久。之后我们拿出煎饼用午饭的时候，他们竟然诧异地问这是什么。他们可能一辈子也没见过煎饼这种食物，好奇也就不足为怪了。

13：00，火车到达四川渠县，四十分钟后，靠于邓小平的故乡广安。这是一片哺育了一代伟人的土地，我深深怀揣着敬意，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我匆匆的驿站，别了，广安！

14：17，到达四川襄渝铁路最南端的华蓥站。遥遥地望去，远处耸立的那座奇峰想来便是赫赫有名的华蓥山了。阴阴的天幕下，山顶在云雾缭绕中添姿。

我想也便是大概到了14：45的时候，令人疲惫的纵穿大四川计划宣告完成了。拜别了四川省界，我终于踏上了令人心驰神往的重庆市的土地。两岸具有鲜明特色的芭蕉树交相辉映，一派心醉的南国风土人情触动了我北方壁守的心弦。

啊哈！火车飞驰，直往目标突进！一股莫名的心灵悸动里，一幅幅即将入主大学的遐想篇幅浮上了我的脑海。15：35，我终于望见嘉陵江了，犹如纵深的峡谷里俯卧着一条碧青的巨龙，文静而又显谦和。

15：40，火车停于北碚站。对于这个“碚”字，在我眼里几乎是与“陪”字相类无异的。于是我很是叫嚣。同行的女孩儿到显得蛮有大家闺秀风范，傲而不语。一种即将到站的心慌意乱，骚乱了彼此沉默的心房。

16：35至16：57，火车缓缓驶抵重庆市区…… 评论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