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安乘车至华山,需两个小时。一路奔行于那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上,景色显得单调而乏味。天地间似乎空空如也,波澜不惊。在此环境下,人便昏昏然进入一种似梦似醒的玄妙状态,时间不觉就过去了。汽车猛然一停,说是到山门口了,于是下车。 自古华山一条道,进入山门后,须沿着山沟的溪涧深入,约20多里后,方能正式登山。一路行来,左右两边是直插云霄的悬崖峭壁,间或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灌木野草扎根于石缝中,使得一片青黑的山崖点缀了些艳丽的绿,幽静而有些许生动。一条清可见底的溪流伴着曲折不平的山路。水声潺潺,平添了活泼轻快——一切皆是那样的和谐与自然。 路上很少游人,也许是我们进山的时机不对吧?沉浸在这如诗如画的境界里,我们尽情欣赏着。不知不觉中,转过一个山弯,才发现近20里的山路,已被我们在两个小时内用脚步丈量完了。 眼前便是进山来的第一个险要之处——千尺幢。 这是两面峭壁当中的一条狭隘的石缝,中间凿出石阶,石阶又陡又窄,踏足其上仅容脚尖,要全靠拉着两侧铁链方能稳住身形,手脚并用方能攀援而上。顶上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洞眼,抬头看上去,仅有一线天光;而往下看,只能看到下面游人的头顶——近乎垂直的陡梯!相传唐代韩愈到达此处,“两股战战,几欲先退”,在侍从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方攀过此处。此处之险可见一斑。 百尺峡与千尺幢相似,长度短一点,但更窄更陡。 我们相顾失色,奈何上山仅此一条道,便横下心来,手脚并用,攀援而上。过了此处,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了。李白曾对着秦岭感叹“蜀道难于上青天”。而这华山正是秦岭的支脉,今天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艰险。 一路上险情不断,历经艰险,相继过了青柯坪、老君犁沟等处,上得北峰顶时,天已尽黑。 北峰是华山五峰中相对最低的,也是去其他四峰的必经之处。顶上是天然形成的一方平台,建有道观和旅馆。在如此高山上能建旅馆,对于游客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福音。找家旅馆住下,休息片刻,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走了出去,欣赏一下这峰顶的夜景。 那道观陈旧沧桑,不知建于何年月,孤零零的立在峰顶,显得神秘而缥缈,好似不属于凡间。四周是更高的山,在一弯残月的映照下,黑幽幽如怪兽一般围着。晚风徐徐吹来,偶尔会夹杂一两声鸟叫,却更显得幽静。这种幽静能触动人最纤细的神经,令人有一丝害怕又有一些好奇,看来这华山的景象不是一个“险”字就能概括全的。 次日起个大早,一口气登上东峰,才发现太阳尚未出来。极目远眺,山下是一片苍茫的平原,如一块巨大的织锦摊在人的眼前;远处的渭河跟泾河如两条丝带般汇到了一起,可惜太远,看不到“泾渭分明”的景象。临顶下望,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你脚下,难怪孔老夫子登泰山时会有“小天下”之感。 神游天外之际,太阳不知不觉就探出了头,顿时,整个世界被镀上了一层金。我精神一震,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日出之处。太阳以无比奢华的方式出场了。她似乎毫不吝惜,在一刹那间挥霍掉了整个世界的所有色彩,绚丽无比,辉煌至极——一片光影与色彩组成的华丽乐章。 我们一动不动,折服于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 片刻之后,所有的光华在瞬间回收,显现出一个耀眼的“光”盘。太阳在完成对所有观望者的精神征服之后,得意的跃出地平线。光耀神州。 面对如此奇景,我似有所感。在此以前,我从未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尤其是在一番艰险磨难的后面,美好更显得可贵!这些日子以来埋在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转头向学友望去,他也似乎心情大好。我们相视一笑,转身,踏上了去最高峰南峰的路,脚步也显得轻快了很多。 华山以南峰为最高,登临绝顶时,已是下午时分。远望秦岭,少华、终南、太白这些于平地上觉得骞腾云表的名山,现都已俯伏峰底,有如众星拱北。 远眺,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南面是“俯首称臣”的群山,不禁心情大爽。“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正是对我们此刻心情的写照。 朋友不无自豪,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华山虽险,还是被我们征服了”。 我默然而立,沉思许久。此山横亘于此已逾千万年,似乎比人类的历史还要久远。从古至今,谢灵运来过,李白来过,赵匡胤来过……世事沧桑,俱已往矣。然而,又有谁真正征服了华山呢?其实,历经艰险到达此处,我们只是征服了自己,战胜了自己。 这次与大自然的直接对话,使我们获益匪浅。华山的奇险壮美既陶冶了情操又调节了心情;华山虽险却难挡勇气与决心;自然之美正喻示希望跟未来;我们看似征服了华山,其实,我们真正征服了的,是自己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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