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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西旋,无涯(四) |
| 2007-10-13cncn.com |
翩跹,藏北
在千万年时光的裂缝与罅隙中 在无数次轮回的流转里 我是那么的幸运 如此亲近地来到你的跟前 守候在遥遥无期的两端 一段是黎明,一段是黑夜 只为了你洗尽铅华的容颜 前世的尘砾,今生的涟漪 在眉间静静凝成了琥珀中的风景 如果时光飞逝 请不要 抹去我心中的那片温蓝。
1 天灰蒙蒙的,确切点说,是阴沉。还下起了雨,那种可以让街道湿透了的雨。 清新湿润的空气,轻飘飘地把日光城干酷的气质掩盖了,毫无保留的。 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要去纳木错。头沉甸甸的,觉得里面填满了棉絮,吸饱了水的棉絮。鼻子也不太通畅。似乎高原反应姗姗来迟。 洗漱之后,先前的不适隐退了下去。 经过一天的治疗休息,土人的眼睛里又折射出闪烁的光亮。灵机一现,便指派封导以无比焦急惋惜的表情去告诉两位MM他的病情再次加重。当两位MM面容沮丧地赶来嘘寒问暖并关切地将葡萄糖递给土人时,我们仨集体笑翻。 两个MM得知上当,既怒又喜,恨恨地模样惹得我们更加放肆地笑。 早餐过后,我脑袋有些发晕,居然把包车司机的电话记错了,把还在熟睡的边巴师傅呼了过来,闹了个挺尴尬的笑话。 一阵忙乱后,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司机,正确的车。次仁达吉,丰田6200。 车子驶出拉萨,天空依旧阴翳,间或夹杂着轻飘飘的雨丝。我有些担心这样的天空会蔓延到纳木错。我在乎是否能看到圣湖的日出或日落。 同伴们和司机在聊天,我和行李躺在最后一排,听着。 除了西藏的风情,我开始对同行的伙伴们逐渐熟悉起来。 土人已经结婚,和封导一起在中科院读研究生,是很好的朋友兼同学——这以后,我也习惯像那两个MM那样称土人为“曾叔叔”。封导有个很爱他的女朋友,生活平淡而踏实。王MM在北京读书,新闻专业,大四。在某报社实习时巧遇杨MM,成为了旅伴。杨MM在武汉读书,研究生一年级,由于成绩异常优秀倍受老师宠爱——虽然从外表上看有些难以置信。 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进入我的思想,很自然地沉淀下来。似曾相识的亲切,尽管我们才相遇不久。或许,这就是旅人的缘份,旅人的幸福。 窗外,是有如江南般的湿润。只不过,雪山取代了秀岭,青稞代替了水稻,拉萨河替代了西湖。青藏线,也有其婉约的一面。 冷风从车窗微小的空隙挤进来,若有若无地钻进衣裤。身体有些发冷,伴着头晕。 青藏公路飞快地向后退去,像一条迅速扭动的带子。
2 车过当雄,转入了开往那木错的路。路的尽头,是扎西半岛。 过了景区售票站后,开始一路爬坡,车速也一下子慢了下来。 在公路两旁,是一座座被云雾拥怀的雪山。偶尔露出被积雪掩盖的一角,便已能让我们为之惊呼。层层云雾,拖拽着长长的流苏,飘逸在我们头上,就连公路也飘渺起来。 融化的雪水,丝丝缕缕,袅娜地倾滑而下,在岩石间打闹一番,悄悄隐去。也有些顽皮的,很大方地横跨过公路,在车轮经过时,发出“哗”的一声嬉笑。 开了窗,让雪山离我们更近些。伸出手,让肌肤接触那圣洁的气息。想欢呼,声音却凝固在喉咙里。 没有想到,纳木错的开场白便如此的惊艳。 车,在雪山下盘旋行驶。人,在画卷中应接不暇。阳光,渐渐探出云层。天空,抻开了湛蓝的底色。 车在那根拉山口停了下来。路旁竖着一块巨大的石碑:那根拉,海拔 顾不得寒冷,大家都下了车,迫不及待的。 凛冽的冷风并不能阻止我们的笑容在脸上洋溢。随风飞舞的五彩经幡,白雪皑皑的雪山,阳光白云点缀的苍穹,让体腔内的血液迅速沸腾起来。我们宣泄着最原始的情感,让自己坠入那种显得有些不真实的幸福中。 然而,当我回头眺望时,突然没有了言语。声带如同在瞬间就被剥离了身体。那种亢奋的心情也忽然收敛起来,竟然能在风啸中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身体不自觉地僵在原地。视线被天地间那抹沉寂的蓝色所牵引,不能转移,也不想。 瞬间,仿佛千年。 这是我初次见到纳木错的感觉。确切的说,只是她全貌的很小一部分。 她的一个微笑,足以让你爱上她,永远地爱上。 如果你没有这种感觉,那只能说明你不是第一次来,如果你来了不止一次,说明你已经爱上她。 翻过山口,车子朝着扎西半岛飞奔而去,一头扎进藏北草原的怀抱。 草原的深处,是炊烟袅袅的藏包,藏包的周围,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牛羊,牛羊的身后,铺展着浩瀚恬静的圣湖,圣湖的彼岸,矗立着卓然傲立的连绵雪峰,雪峰的顶冠,缠绕着幻化迷离的流云,流云之上,是蔚蓝得无可挑剔的穹隆。 我们的视野,无限舒展;我们的心绪,肆意流淌。 很想,把生命,交付给这样的天地,至死不渝。
3 车内,不知道何时,大家很自然地唱起了李娜的“青藏高原”。不约而同的。 当积蓄的情感无法用语言去表达时,歌声成为了最直白的释放方式。那种感觉,犹如自身的血脉,与大地相连,心跳,与自然的脉搏同步。自己的生命,似乎变成了一滴血液,一个细胞,不再是为自己而生存,而是与周围的一切融合成一个激情洋溢生生不息的个体。 尽管是第一次来到这块圣洁的土地,却并不感到陌生,反而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如同儿子回到母亲的怀抱,而不仅仅是过客。 人与自然,始终保持着某种错综复杂的情素,每到适当的契机,萌芽,绽放。 在歌声的催化下,蛰伏已久的情感逐渐让我的视线模糊。我开始热泪盈眶。 强忍着眼眶中温暖的液体,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滑落。开了窗,让它们随风而逝,带着我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五个人,恋上同样的风景,唱同一首歌,发出同样的赞美,共同分享这完美的一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感谢那木错,为了我们的相遇,也为了和你的相遇。 终于,大家忍不住美景的诱惑,叫达吉师傅把车停在路旁,让自己脚踏实地的去感受梦境般的壮美。我们叫着,喊着,兴奋地合影,疯狂地拍照,把单纯稚气的笑容唤醒,定格于人间的天堂。 下午三点多,扎西半岛。 丰田6200停在“天湖宾馆”前的空地上,整个旅馆像一个巨大的白色藏包,明亮利落。 下车时,头晕得很,走路都有些踉跄。毕竟是海拔 眼前,是明晃晃的湖水,干净得如婴儿的梦。那木错是那么的近,似乎一纵身,便能投入她的怀抱。 走进旅馆,迎面的是十来张色彩浓烈的藏式餐桌,矮,宽,长。沙发很规矩地围着桌子,同样浓烈。屋顶中央是巨大的玻璃天窗,轻松地把阳光采集到大厅里,暖烘烘的。牛头,羊头很随意地挂在墙上或搁置在墙脚,搭配着其它一些精美的藏饰。旅馆里的小妹有着很阳光的脸庞和亲切的笑容。 一切,都是我喜欢的格调。 看了看房间,简单洁净。住下了。一个可以看到湖水的五人间。 饥饿,却吃不起奢侈的藏餐,每个人要了一碗面,也吃得很香。 胃里总算有了些暖意,头,依旧昏沉。身体有些发冷,大概是感冒了。不敢怠慢,吞下两片蓝色的药片,安安静静地躺下。盖了厚厚的被子、毯子,包括随身带着的风衣。 同伴们也有着不同程度的不适,躺在各自的床上,平缓的呼吸,入睡。 依傍着纳木错,连梦,都是蓝色的。
4 似梦似醒间,听到一个男子和一个孩子的对话。男子的声音,很熟悉,曾叔叔的。孩子的声音,从音色上判断,是一个小女孩,咯咯地笑着。 脑中出现了一个画面:夕阳下的纳木错湖畔,凝着两个人影。一个小女孩,静静地伫立,手指指向日落的方向。一个男子,半跪着,一只手将女孩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梳理着女孩的被晚风拂乱的头发,脸,也朝着日落的方向。 遥遥的,温馨。 想看得真切些,睁开眼,醒了。 走出房间,张望。一个脸蛋红扑扑的藏族小姑娘,四、五岁的样子,跪坐在桌前,伏着头,专注地在纸上涂画。彩笔随着小手欢畅地移动,两条小巧的羊角辫也跟着微微颤抖。她叫卓玛,旅馆老板娘的女儿,有着那种让人看了就想在她脸上掐一把的可爱面孔。 坐在一旁的是曾叔叔,细细地问女孩画了些什么,间或教她一些简单的汉语词组,用很温和的声音,像幼儿园里的老师。 忽然觉得,曾叔叔将来一定是一个很慈爱的父亲。 同伴们陆续醒来,大家决定去湖边走走。 旅馆外,阳光脆生生的,如同刚从蔓藤上折下的黄瓜。尽管已将近下午五点。 估计是视线太过通透,湖面,看着很近,却走了很久。 路上遇到几个孩子,在我们身旁,张开双臂,欢快地跑,灿烂地嬉笑。脏兮兮的小手,脏兮兮的小脸,如同几个精雕细刻的漂亮泥娃娃。 他们的童年,跑在风里,跑在阳光下,跑在圣湖边,不为了追逐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又或许,是恶劣枯燥的生活环境,让奔跑,成为了他们释放童真的乐事。 纳木错,对于旅人,是一片乐土,但对于孩童,未必。 远远的,就认出了那两块手掌般的迎宾石,熟悉得一塌糊涂。岩面上挂满了五彩经幡,被风雪磨刻出来的沟壑,粗糙而赋有灵性。 不断地走近,再走近。当我站在湖水前的那一刹那,陡然感觉到,不是圣洁的湖水净化了我的心灵,而是自己的出现打扰了这片美与宁静。 在圣湖面前,我感到自身的卑微。彻底的卑微。 如一株芥草,仰望着念青唐古拉。
5 一望无际的蓝锦,在炫目的阳光下,粼粼的。起风的时候,泛起道道亮晶晶的丝绦,荡向与天相接的尽头。 微微翘起的浪,不缓不急地涌过来,“唰”的一声,倾情地吻在湖岸上。湖水,即便化成泡沫,也不曾遗落那份与生俱来的空灵。 湖的彼岸,纤尘不染的云朵,舒展变幻着柔软的身姿,将身影,投在金灿灿的草甸上。慢慢地,淡了,散了,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别处的山坡上。 在视线的极限,是云起云涌的雪峰。延绵的雪,如同一条洁白的哈达,被猛地抖开在天地间,飘悬在千年的风中。 碧水、蓝天、绿野、白云、雪山,层次鲜明地巧妙交织,动静相宜地相互呼应,在和煦阳光的烘托下,海市蜃楼般的美,让人心旌摇曳。 倘若,一切都有轮回,那么,多少次的尘埃落定,多少世的沧海桑田,才孕育了这童话般的仙境。如此坦荡洒脱,如此惊心动魄。 千里迢迢的赶来,还未来得及细细体味,便已深深地陷入对这片山水的衷情与爱慕,别无选择的。长途跋涉的疲惫,高原反应的苦楚,被绵长的爱恋逐渐地冲淡、稀释,直至杳然而去。 面对雪域的眷顾,我们所能做的,除了感恩,便是静静地凝望。 忽然感觉,身体是如此的清澈,即便心中,没有信仰。 曾叔叔指着彼岸的雪山,非常肯定的说到,那上面住着神仙。是啊,除了神仙,又有谁能拥享那份超然的幸福呢? 同伴们逐渐散开,找寻着各自的情感支点。沙地上留下一串串若有若无的足迹。 一条窄窄的沙石道,延伸到湖里,估计是在退潮后才浅浅地浮出水面,像一个微缩的半岛。走上去,朝着半岛的尽头。偶尔有几滴浪花,轻盈地腾空后,落在鞋面。不及看清湿痕的轮廓,已然消匿。 坐了下来,三面都是湖水。空气中,酿着轻浅的咸味。耳边,只剩下湛蓝的低吟。 当手指与纳木错的肌肤相触时,感觉是如此彻骨的冰凉。体内的血液,似乎被投入了晶莹的冰块,变得清凉安静。 薄了空气,重了呼吸,空了思想,丢了心绪。灵魂如抽丝般被一点一点地牵引出来,游离在纳木错的上空,向着无人可以揣拟的方向。 没有刻意地去领会什么,每个瞬间的感觉,都无法忘却,亦都不可挽留。 就这么纯粹着,去观看这个世界的一隅,无须任何情感的救赎。 无意中翻出手机,信号居然满格,给父亲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我在一个和天堂一样美丽的地方。 很想告诉所有的亲朋,我所看到的一切,是如此的摄人心魄,却找不到合适的辞藻。更害怕,苍白的描述,扭曲糟蹋了心中的天堂。 和同伴们,聚了散,散了聚。最后,大家都坐了下来,在不同的地方。 有心事的人,慢慢地就没了心事,而没心事的人,慢慢地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拂面而过的风,强了,凉了,让人不自觉地抱紧双臂。太阳依旧明晃晃的挂在空中,丝毫没有落下去的迹象。疲劳开始在全身蔓延,随时都想躺在湖畔上睡一觉,哪怕再也不会醒来。 没有去等姗姗来迟的夕阳,也许会遗憾,但不会去逞强。 人生总是不完美,无须强求。
6 回到旅馆,一头倒在沙发上,就再也不想动了。 曾叔叔细心地张罗着大家的晚餐。除了面条,还有不少从西宁带来的一直没来得及消灭的速食品,例如玉米火腿肠之类的腐败食粮。狼吞虎咽的同时,我们一致夸奖曾叔叔真不愧为探亲出差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友。 晚饭过后,夕阳的余辉还未完全隐没。封导似乎心有不甘,又拿着相机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接着是王MM。他们对风景的那份热情,对旅行的坚持与执着,让我感动。 随后,剩下的三个人也都跟了出去,为了朋友间的那份牵挂。 就在我们逐渐远离旅馆时,看到了折返回来的封导,说云层太厚,看日落的愿望成了泡影。脸上是无奈的笑。 在封导的身后,是几顶白色的帐篷。当所有光线都沉寂后,帐篷上的花纹开始模糊,然后很快地消融在夜色里。 很多人,旅途中的人,一直在追寻着心中的完整的美,哪怕虚幻,哪怕遥不可及,都将勇往直前,甚至奋不顾身。因为那些曾经的,或者是将来不可预测的,黯淡岁月,让人莫名的伤怀。 重新回到旅馆后,大家决定在纳木错多呆一天。不想离开,更怕后悔。 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包括达吉师傅。行程计划就像孩子手中的橡皮泥,随意变化。 纳木错的夜,和湖水一样渗凉,或许更冷。刮着很大的风,光听,就知道。 夜空,一定是可以轻松地辨认出各个星座的那种,看得到银河也未必。但大家都明白,留在旅馆里,最好。 于是,大家开始用扑克排遣无聊,除了杨MM,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记录着一路的心情故事。 也曾尝试写下每天的旅途和心情,努力坚持了几天,放弃了。发现自己一旦离开了屏幕和键盘,便无从下笔。时代的进步,官能的退化。我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脑细胞活跃起来,记住更多的细节。 在杨MM合上日记本后,曾叔叔把位置让给了她。杨MM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大大方方地拿牌,就在大家准备出牌时,她居然理直气壮地问道:“怎么打?”眼睛还一闪一闪地望着我们,满脸天真无邪。 这一问,让我们大跌眼镜,郁闷不已,杨MM也因此遭到封导的强烈谴责。随后,在大家的谆谆教导下,杨MM终于能够出牌。虽无章法,牌运却是极旺,一连赢了几把,再次让我们大跌眼镜,郁闷不已。 这样的女孩,活得很自在。 夜未深,但睡意渐浓,约定次日去看圣湖的日出,大家早早地躺在了床上。 睡下没多久,身体再度发冷,嘴里咯咯地打着牙颤,四肢软绵绵的,额头和脸颊也都微微发烫。凭借多年来的生病经验,我清楚地知道,我正在发烧。 赶紧吞下两颗感冒药,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要熬过今夜,明天的我,又是一条好汉。 在被窝里,辗转一夜,带着沉重的呼吸,还有不少光怪陆离的梦魇。 迷糊地睁开眼,窗外的夜空,漫天星斗。
7 折腾了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幸好,烧退了。 蜷缩在被窝里,恍惚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 5点30了。王MM为看日出做了第一次MORNING CALL。 估计是舍不得床的温暖,或是畏惧屋外的寒,没有人响应。我也很心安理得地赖在床上。王MM的声音就像从未发出过那样,消寂下去。 5点50了。王MM的第二次MORNING CALL。屋内出现了一些蟋蟋嗦嗦的身体反侧的声音,还有呓语般的回答,但没有谁真的揭被而起。那些琐碎的声响又一次与王MM的声音沉寂了。 6点10分了。王MM的第三次MORNING CALL。我终于按捺不住,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第一个掀开被褥。毕竟,圣湖的日出太有魅力。 打开电筒,昼白的光线陆续扫在同伴们的脸上,然后大家陆续起床。 想起每到冬季,我在床上赖着不起时,父亲从来不会费劲地催促我,只须轻轻摁下灯的开关,我便无奈地醒来。屡试不爽。 收拾完毕,我和封导披上了旅馆里的毯子,五个人朝旅馆西面的山头进发。 头顶的星空,灿烂而浩淼,深邃地笼罩着一切。风,无疑是刺骨的,在经过身体的同时,带走一些体温。 黑黝黝的山体,并不巍峨,但足以让我们三步一喘五步一歇。大家相互鼓励着,模糊的身影,模糊的言词,让彼此感到温暖。 不知道何时能到达山顶,只懂得看着脚下的台阶,懵懂地向前走。 王MM的体力很好,第一个到达山顶。在往后的旅途中,很多时候,她也总是走在最前面。 看见她,就能看见希望。 山顶有一个不大的观景台,被铁链和柱栏围了起来。一块大石头躺在平台上,不知是何用途,我们把它当成石凳。 观景台一侧的斜坡上,披挂着许多长长的五彩经幡。密集处,厚厚的一层。信仰,在冷冽的风中飞扬。 夜,墨黑,深沉。万籁俱寂。月色,无边。若隐若现的云纱,如同抹不开的忧伤,缥缈迷蒙。 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愁绪,有一些兴奋,有一些期盼,却都凝冻在空气中,顺着毯子的边缘,滑落。 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站在平台的边上,第一次,俯视纳木错。 熟睡中的纳木错,如此安静。
8 大家或站或坐,哆嗦地聊着天,口齿拖泥带水,笑容不时地僵在脸上。与此同时,湖的东面,天的尽头,成了我们目光的交集。 我们,一帮拿身体拼风景的家伙。 人的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在今天等待明天,在明天等待将来。在白天等待成就,在黑夜等待爱情。 在等待中成长,在等待中死亡。在等待中绽放,在等待中枯萎。在等待中慢慢变老,在等待中渐渐释然。 此刻的我们,等待着一个新的黎明,等待着一个不可忘却的幸福瞬间。 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星月无息地隐去。一片绯红的云霞,染在云层与山峰之间,如同情人娇羞的脸颊。 湖面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恬静依旧。当第一屡阳光洒落时,整个湖面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花粉。朝阳的光芒,纤纤地透过云层,最后柔和地连成一片,驱散了夜的神秘与凄清。 身后的云,露出清晰的轮廓,洁白的羽裳。彼岸的雪峰,频繁地更换盛装,玫瑰红、桃粉、明黄,最后,罩上了金色的霓裳。湖边的草原,由远及近地掀开黑色纱帘,在阳光亲吻过后,一点一点地现出嫩黄的笑脸。山脚下,几盏零星的帐篷外,陆续传出赞美的呼声。 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划过纳木错的上空,优雅的振翅,带着晨曦的祝福,远去。 我们,站在高高的山顶上,陶醉,痴迷。 初升的太阳,演绎了纳木错的早晨,纳木错的早晨,点缀了我们的生命。 亿万年前那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造山运动,孕育了纳木错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早晨。大自然的杰作,让每一个有缘相见的人,手足无措。 我们,一群得到自然恩宠的幸运儿。 当阳光让整个大地复苏后,我们开始拖着饥寒疲惫的躯体下山。 眼睛在天堂,身体在地狱。 离开山顶不久,封导发现自己用来装水的饮料瓶被遗漏在观景台上,曾叔叔二话没说就返回寻取,然后再气喘吁吁地回到队伍。爱一片土地,用心,用行动。感谢曾叔叔。 回到旅馆,把面条和药片装进肚子里,大家再次躺在床上。 美丽总与痛苦相伴。
9 午饭过后,确切的说,是“午面”过后,我们开始实施转岛计划。 扎西半岛形似一个平躺的“8”字,旅馆的位置,处在两个圈的交汇处。经过商量,大家决定先绕东面的半圈。 纳木错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撒下,全身暖洋洋的。昼的温煦,夜的寒彻,如此悬殊。 出发没多久,曾叔叔发现了绘有岩画的山洞。岩画记叙了人们放牧狩猎的情景,简单的线条,却隐含了古老的文明。那时的纳木错,想必更加神圣迷人。 五个人的队伍,渐渐散开。曾叔叔沿着山坡下的小路行走,大概是希冀再次发现些古老的遗迹。封导,王MM和我走在离湖面最近的荒草碎石路上。杨MM索性坐在了临湖的沙石岸上,双腿轻轻地在湖面上荡起,身影在我们的视野中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圣湖面前,我们如此的渺小,如沧海一粟。 天空中的白云,在微风中慢慢飘移,推挤成一堆厚厚的棉絮,织扯出一块洁白的绫纱。云与云之间的空处,显得深蓝如海,却无一种海,会那么的深,又那么的平。 每往前走一段,眼中便会呈现出另一番动容的景致;每转过一个弯,突如其来的壮美都会让人由衷地赞叹。 纳木错,美得像一个梦境。每一个细节,都使人感到充盈。真想就这么一辈子走下去,不再醒来。 在没有桎梏与牵绊的梦中,我们抛弃了话语,选择了沉默。安静祥和。 再次见到曾叔叔的时候,在他的身前,多了一只白色的牧犬。每当曾叔叔放慢脚步,落下一段时,它也会自觉的停下,待到曾叔叔赶上来后,才再次前行。在这信仰洋溢的圣地,连动物也充满了灵性。 一人一狗,一面之缘,便有如此默契,实属难得。为此,曾叔叔与牧犬的结缘也成了此次圣湖之旅中的一段佳话。 我们为牧犬起了个名字,扎西。 在这个明媚的下午,我们懒懒地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和扎西一起,享受着不能言说的平淡闲适。 周围的风景填满了心中的所有空白,平静地延伸到全身的血脉里,生命的切片也因此而变得丰富。合上眼,依旧是明晃晃的一片,连光线都成为了一种记忆。 很早以前,就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当生命只剩下焚烧后的灰末,我的灵魂,一定还会回到西藏这片土地。而纳木错,或许就是最终的归宿。 再钟情于漂泊的灵魂,也需要一个家。
10 再次上路时,曾叔叔对如此惬意的睡眠意犹未尽,让封导、王MM和我带着扎西先行出发。 往前没多久,绕过一个巨大的山体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另一番胜景。我们,再一次被纳木错惊艳的美所击中。如痴如醉。 那样的美丽和震撼,无法言说,只能身临其境地去感受,然后一点点地烙在心中。 2002年。千岛湖。我发觉自己对平原的湖泊失去了兴趣,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2003年。泸沽湖,洱海。我开始喜欢上高原的湖泊,一见钟情,相见恨晚。 2004年。九寨沟,青海湖。我深深地被高原湖泊的美所打动,并极度地迷恋上她们,朝思暮想。 此刻。纳木错。我已经无法用言语去表达我对她的情感。爱慕、倾情,或许更多。总之,难以自拔。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的接近藏区的牧民生活。 草原与湖水的拥抱,勾画出迷人的湖岸曲线。一个衣着鲜艳的牧民,在湖畔细心地为马匹清洗。马儿悠闲地嚼着草,膘健结实的肌骨诠释了草原之子的飒爽英姿。 离湖不远的草坡上,扎着牧人的帐篷,如同一朵雨后突然冒出的黑色松茸。一群牦牛懒懒地趴在帐篷附近,享受着日光浴,胸前黑褐的长毛随意地倾泻在草地上。一个牧民从帐篷中走出,将晒干的牛粪拾起,很整齐地摞成一堆。 在我身旁,一匹年幼的白马紧紧依傍着母亲,不时侧首轻蹭母亲的身躯,耸立的小尖耳朵一颤一颤的,撒着娇。我把这温馨的一幕定格于胶卷。 我知道,再多的胶卷也不能完整地记录下大自然如此优美绝伦的手笔,不停地按下快门,不过是为将来的思恋之苦做好慰藉的准备。 作为一个匆匆过客,相守,无疑是一种奢望,能够相思,已是幸福。 坐在草坡上,扎西也乖巧地趴在一旁,于是打算让它担当镜头中的主角。可能是扎西太过腼腆,每当我将镜头对准它时,它总是很机灵地远远跑开。追了几次,已是气喘吁吁。看到我如此狼狈,出于同情的扎西终于不再逃跑,安静的与草原湖水融成一道风景。 渐渐远离了牧民的帐篷。忍不住回望,飘逸的白云,在碧水中,舞蹈。
11 继续前行,朝着旅馆的方向。 头顶的天空,蓝得如此纯粹,不带一丝杂质,让人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痴痴地抬着头,看不够,看不透。渴望飞翔,像鹰一样的飞翔。 低下头,揉了揉眼睛,久久不语。年青的我们,就这样,散落在天涯。 走吧,走吧,不要让脚步停下,从青年到老年。走吧,走吧,就这样风雨无阻,哪怕生命只是一场幻觉。 学会在记忆中忘却,学会在遗忘中回忆,当时光变成锈迹斑斑的昏暗走廊,我们将不再为茫茫旅途而感到彷徨。 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会爱上旅行,中毒似的爱上。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不是为了掩盖什么,不是为了追求什么,不是为了拥有什么。想了很久,始终寻不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直到现在。 或许,宿命本身就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们坐在碎石堆上休息,回首走过的路。远远地,看见一个晃动的身影,朝我们走来,一顶小红帽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再加上那略显滑稽的走路姿态,封导很快就认出了来人非杨MM莫数。 那顶红色的帽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们终于看见帽子底下那张熟悉的笑脸,无比亲切。 在路上,我们是彼此的过客,却又不仅仅是。 路,越来越开阔了,空旷得只剩下一个大概的方向。沿着芳草的清香行走,恍若隔世。 一切的景象,都太过唯美,似乎已到了及至,连脚步都有些飘忽起来。多少浮华岁月,在这一程山水中,烟消云散。 思想的锋芒,性格的棱角,都默默地隐退下去。在这片繁衍了千年信仰的土地上,我们需要的只是去笃信些什么,而不是尝试去改变些什么。我们如同走在一个宏大而慈悲的故事里,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一切的一切,都模糊得没有概念可言。 在草地上捡到一副完整的马的下颚骨,两排牙齿紧紧地嵌在上面,心中无比向往自己的牙齿也能如此顽强,当两鬓银丝时还可以放肆地啃甘蔗。捧着骨头,兴高采烈地照了张相片。 把骨头放回原地,心头掠过一丝伤感。一切的结局,都已注定。 快到旅馆的时候,风中传来几声隐约的呼喊。 眯着眼,寻觅声音的来源,一抬头,看见曾叔叔在右侧的山头上朝我们振臂高呼,兴奋得像见到了神仙姐姐的孩子。我们也高呼回应,摘下帽子向他挥舞。 曾叔叔在山崖边上来回跑动的身影,让人联想到矫健的藏羚羊。很难想象这个活蹦乱跳的家伙在两天前还在拉萨的诊所里打着点滴。对抗高原反应,美景比药物更加有效,我以为。 回到旅馆,身体的疲惫开始蔓延。走了几个小时,已经不记得了,但精神依旧亢奋。 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走完这个平躺的“8”字。 一个圈,是日出;另一个,是日落。
12 半个小时后,我们再次出发。纳木错的湖畔,起风了。 湖边的砾石路面,凹凸不平,一不小心踏歪了,脚板生生的疼。 就这么一直朝西走,半岛的尽头,是我们的期待。很多时候,行走并不是一种单纯的肌体运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记忆,亦是一种对未来的希冀。不停地走下去,因为值得,因为前途未卜也是一种刺激的诱惑。 或深或浅的足迹,刻在生命的里程碑上,成了故事,成了风景。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种心情到另一种心情,我们在路上生活,在路上成长。 我们停下了脚步,在距离茫茫湖水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太阳与地平线之间还隔着一小段天空,但已变得不那么湛蓝。 我们开始耐心地等待,和等待日出时一样。 风很大,很冷,连阳光的温度也开始显得虚弱无助。虽然裹着厚厚的衣服,但只穿着一条薄薄的快干裤。我不停地打着冷颤,两排牙齿很轻快地相互敲击。 明明知道纳木错的温差大,却偏偏不愿多带一条秋裤,嫌麻烦。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任性,但从不刻意去改变自己。 我们蹲坐下来,背着风,在离身体不远的地方挑拣些形状纹路好看的石头,聚在一起,然后用丰富的想象去编造它们的来历。或许每粒石子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故事,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太阳,慢慢地吻向湖面,刺眼的光芒逐渐变得柔和、深沉,恰似情人的眼神。 翠蓝,深蓝,墨蓝,湖水的容颜迅速变化,却又不着痕迹。金色的余辉,在湖面跳跃,将残余的温存延伸到陆地。最后,如浮萍般碎了,散了,留下淡淡的哀愁。 我们守候在湖边,为这样的时光而着迷。那种暧昧的弥留与冷峻的沉沦,让情感迷失方向。 那一团光亮终于在水云间坠落下去,周围的云霞跟着燃烧起来,幻化出凄美的光彩。 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先天的悲观主义者,不管何处的日落,那种萧瑟的情绪总会很自然的萌生,扩散,摆脱不掉。倘若有一天,我的心绪不再被夕阳的光辉所灼伤,那是何等的幸福。 那一天的到来,不可预测。 当一切色彩即将褪去的时候,我们踏上了环岛之旅的最后一段路程。那些曾经历历在目的风景,都隐匿在迷茫暮霭中,无声无息。一个白日,一次梦游,一生难忘。 在最后的一段路,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头脑已没有太多的意识,只知道要不停地向前走。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愿意。 再次回到旅馆,有种家的温暖。
13 旅馆里,亮着昏黄的灯光,老板娘和服务员在一起亲昵地聊天说笑,卓玛拿着画笔欢快地跑来跑去,司机们热闹地打着麻将,一曲曲不知歌名的藏歌在耳际回荡。 这所有的一切,即将与我们无关。 一想到要离开,难免不舍,但没有人能一直恪守这片令人魂牵梦絮的土地。这就是旅行的无奈,也是生活的无奈。 想起旅馆老板娘的话,纳木错地区,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冬季,被冰雪覆盖。那时的圣地,艰辛将大大超过幸福。我们这些匆匆过客,带走的,只是美好记忆,却永远不能理解那漫长的残酷时光。 我知足了,哪怕在往后的日子里,注定要钻心的思恋。 旅行,不过是一种生活形式,行走的过程和心情,才是我所渴望的,而行走后的思念,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下一次出行的动机。当思念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本能地背上行囊。 所以我知道,再次和纳木错相逢,是迟早的事。 去年,当我与青海湖依依惜别时,我以为重逢会是一次漫长的等待,没想到仅时隔一年,我又见到了她,美丽依旧。 然后我相信,所谓的天涯,不过是心到脚的距离,与目的地的远近无关。 走出旅馆,再一次仰望纳木错的星空,铺天盖地的壮美,完美了一场场轮回。那些闪烁的星,如同一个个浪迹天涯漂泊不定的灵魂,在无人知晓的远方独自承受着生命的落寞。 四周一片漆黑,湖水和夜空很和谐地融为一体,辨不清方向,如无边无涯的岁月。站在生活的中央,除了回忆,不知所措。 纳木错就在眼前,我却看不见她。当我能看见她的时候,就意味着分别。 我深信自己一定还会回来,即便相隔千山万水,即便已经物似人非。我尽量让自己乐观起来,然而那种忧郁的感伤始终挥之不去,这让我更接近生命的本质。 生命短暂。爱,永恒。 蜷在被窝里,我希望次日的黎明,来得晚一些。
14 又到了离别的时刻,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分别的痛苦是为了重逢的喜悦。明知是苍白的安慰,却无能为力。 这是命中注定的牵挂,其实在来之前,就已料到。 为了尽早赶到那曲观看赛马节,七点半,我们迎着纳木错的朝霞开始赶路。 一切都才刚刚苏醒,一切都在渐渐远去。湖面在一点一点地缩小,视线又一次模糊起来,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当车子再次驶过那根拉山口时,湖水与眼眸之间的那根弦丝,突然迸断。我茫然无助地望着窗外,仿佛曾经的一切都只是淡若云烟的瞬间存在。 一个多月后的某个夜晚,我躺在家中的床上,莫名地潸然泪下,然后梦境中出现了纳木错的倩影,还有那些曾经相伴过的朋友们。 在当雄县城,我们享受了一顿丰富的早餐。白粥、羊肉包子、豆浆、油条,这些可爱的食物终于让我的胃不再受面条的折腾。 把尽量多的食物塞进胃里,能不能吸收是另外一回事。身体的充实能让人暂时忘记情感的空虚,起码。 离开当雄的时候,看见路边停着警车,据说有中央领导出席赛马节,随时都有可能戒严。对于人民公仆霸占人民公路这种事,我们还只能停留在口头诅咒的阶段,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路。 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站岗的军人,裹着厚厚的大衣,我猜想他们也在持续腹诽中。人一生气,就不怕冷了。 没过多久,我们的车被拦了下来,和几辆巨大的货车、客车一起,停在路边的空地上。达吉师傅心有不甘,亲自出马,几经交涉后,我们获许放行。马达响起的同时,达吉师傅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我们的偶像,赞誉之词有如滔滔江水。 由于封路,一路上见不到别的车,让我们也过了一把领导瘾。 可惜好景不长,没走多远,我们再度被拦下。达吉师傅在我们糖衣炮弹的轰炸下显的格外自信,再次披挂上阵,但软磨硬泡了好久也没能攻克。眼看情况不妙,封导自动请缨,上前助阵。原以为藏汉联手,强强联合,必能搞定,怎奈此领导来头太大,N番交涉后,只换回来一个字:等。 好在正在施工的青藏铁路离公路不远,感谢中央领导为我们提供了一次与青藏铁路零距离接触的机会。 铁轨朝两头无尽延伸,摇摇摆摆地走在上面,心情也是摇摇摆摆的。这条铁路,让我喜忧参半。希望物质上的输入不会导致精神上的流失。 曾一度自私的幻想,希望西藏的海拔再高些,地理再复杂些,环境再艰难些,这样,便只有那些真正爱西藏,懂西藏的人们才会来到这里。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幼稚,但倘若真有那么一天,这片净土终于沦陷,我的灵魂,又将何去何从? 无人能答。
15 铁轨上,几个工人正忙着做最后的检修,敲敲打打,我们在兴奋地照相,嘻嘻哈哈。 领导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呼啸而过,清一色的陆地巡洋舰。我们脸上的表情,清一色的愤慨。 中午时分,到达那曲,县城里面也在封路,戴着白手套的交警煞有介事地把各种车辆赶来赶去,把最便捷的主要干道空了出来。无奈之下只能绕道而行。 县城离赛马场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看见不少摩托车和人货车朝赛马场的方向赶去,车上的人和货都挤得满满的,没有人在乎车辆是否超载。 赛马场设在草原的中央,最后一段路是用木桩和绳带在草场上围出来的,根本没有交通秩序可言。各种各样的车辆,各显神通,在草原上东征西突,绕桩过绳,一时间颠簸不断,烟尘滚滚,好不壮观。 草原上本来没有路,走的车多了,也就成了路。 刚下车,就远远地看到搭设在山脚下的观礼台,几个鲜艳的气球在山坡的上空摇头晃脑,无精打采。我们心中一凉,知道这次赛马节不过是四十大庆的陪衬和一场政治气氛浓厚的派对。兴趣大减。 直奔赛马场,看到的不是激动人心的赛马,不是技艺精湛的马术,而是特意为大庆准备的歌舞表演。这种场面就像坐在甜茶馆里喝茅台一样尴尬。 估计是这样的表演在藏区比较新鲜,围观的人群层层叠叠,我们也懒得去凑这个热闹,索性把目光集中在周围藏民华丽的服饰上。 那些年轻姑娘们的藏裙,大都色彩艳丽,层次分明,隐隐显现光泽。各种暖色调线条的巧妙搭配展现了高原女子的热烈与奔放。而服装上那些手工精细的配饰,又体现了她们细腻柔婉的一面。这样的打扮,再点缀上那些由绿松石、玛瑙、红珊瑚串成的头饰和项链,完美得一塌糊涂。 本来看似无趣的赛马节,一下变得惊艳起来。 这是一场藏式服装的盛会,比在博物馆里看到的生动多了。再华美漂亮的服饰,离开了身体,不过是一件呆板乏味的艺术品。 大饱眼福的同时,我所能做的,就是频频举起相机。 男人不会因女人而爱上服饰,但可能会因服饰而爱上女人。
16 悠悠白云之下,油油绿草之上,搭了无数的帐篷。藏民们趁着节日拖家带口的出来玩耍,顺便借此机会做些可有可无的买卖。一个个帐篷变成了临时的服装店,杂货店,饮食店,别有一番趣味。 相对于那些大型的超市和购物商城,我更喜欢那些可以肆意流动的小摊小档,喜欢那种卖方亲切买方随意的感觉。人情味比大减价更能吸引我。 试想一下,在城市里用帐篷开个小店营生,白天在帐篷里做生意,晚上睡在帐篷里,生意萧条了可以随时搬到别的地方,赚到了钱可以很快地将它拆卸,随便寄存在某个角落,然后无忧无虑地上路。多好。 不过,这么童话的生活估计下辈子才有可能实现了。 还有更多的藏民,干脆省略了帐篷的约束,用绳子和木棍在草地上围出个区域,铺上塑胶布,就地做起了买卖。除了日用、饮食,经营娱乐项目的摊档也是琳琅满目。射气球、套圈、套酒瓶、草地保龄球,看似简单的游戏却充满了蛊惑,加上摊主的诱惑,玩家的迷惑,围观者的疑惑,一次次的交易在跃跃欲试的氛围中完成。 经过不懈的努力后,玩的人总能或多或少的拿走一些奖品,然后扬眉吐气地离开。没有人计较付出与回报间的巨大差额,图个开心痛快而已。 有时候活得太过精明理智,生活也就没了情趣。 一对看来运气不错的年轻情侣,两人手中捧满了丰富的战利品,在男孩的双臂间,还夹着一个巨大的绒布娃娃。女孩很开心地跑向下一个小摊,男孩很吃力地在后面追,嘴里喊着些听不懂的话语。然后女孩回过头来,大声地笑,纯真顽皮。 我们走遍万水千山去找寻幸福快乐,其实幸福快乐随处可见,就在那不经意的一瞬间。 远远地看到有人在卖棉花糖,让酷爱甜食的我兴奋不已。很久没吃过这种能唤起我童年记忆的经典零食了,在我的鼓动下,曾叔叔慷慨解囊,然后我们的手中多出一团洁白的云朵。 记得念小学的时候,对着校门的一块空地上总有许多小贩卖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其中最让我着迷的就是棉花糖。那些晶莹的糖粒,落入那个神奇的机器里,随着脚踏的起伏,变幻成丝丝棉絮,然后很乖巧地缠绕在竹签上,成了一团入口即化的云朵。 五分钱,就能让我美滋滋地从学校走回家。即便没钱,在旁边看上一会,也是很愉快的。 在我眼中,发明棉花糖的人的想象力绝不逊色于爱迪生。
17 没有赛马的赛马节就像没有泳装环节的选美比赛。于是大家决定当天下午就返回拉萨。 由于包车费是按公里数算的,早一天回去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还能省下一天的食宿费用,何乐而不为。 行程计划成了一张废纸。喜欢这种随心所欲的行走。 还是由于领导的到来,出赛马场的路竟然也被封了,没想到去和回都这么困难。 天空突然转阴,凉风袭人,还下起了小雨,夹带着冰雹。高原天气的转变,比我们行程的转变还要迅速。 抱怨也没用,索性先把肚子填饱。重新回到赛马场,找到一个卖快餐的摊子,人头蜂拥,随便挑了几个饭盒,匆匆回到车上。 看上去不带辣椒的菜,吃起来却能让我喉咙冒火。不能吃辣对我来说是一大憾事,在旅途中也为此吃亏不少。去年在甘南和几个路上认识的朋友腐败,当别人对着一大碗毛血旺风卷残云时,我却在和一盘醋溜土豆丝较劲。其中一姐们频频给我夹菜,说是不要客气,另一个哥们还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素食主义者,经过解释后,很歉意地帮我叫了份西红柿炒蛋。 当我对那盒味道实在不怎么样的饭菜细嚼慢咽时,看到独自站在车外的封导不畏寒冷,傲立风中,筷子飞舞,一仰头,一抬手,喉结滚动间,已把最后一粒米饭送入胃中。那坚毅的目光,那挺拔的背影,那随风舞动的头发,那秋风扫落叶般的吃态,无一不散发出雄性的味道与男人的气概。就连我这个同性看了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声。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名字:西门吹雪。一个傲然洒脱的名字。 车内的我们,看着窗外的封导,笑翻。 领导一行顺利离开赛马场后,返回的路终于解禁,大大小小的车辆再一次飞扬跋扈地向外冲,再一次尘土飞扬,连车内都落满了尘埃。 彪悍粗犷的民族,彪悍粗犷的车技。 那曲离拉萨三百多公里,加上来时的路程,我们相当于又走了半次青藏线。大家已经适应了一路上的美景,失去了惊呼的习惯。坦白点说,令我们丧失这个习惯的,是纳木错的美。 达吉师傅的车开得很稳,我们陆续进入睡眠状态。 回到拉萨已是晚上。路过布达拉宫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的那头,是母亲的声音。 “现在到哪了?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没什么事吧?” 尽量平静的语气还是掩饰不了那份的担心与牵挂。 “我一切都好,刚回到拉萨,一路上手机都没信号。”我的回答让母亲松了口气。 “有信号的时候多打些电话回来,发信息也行。” “恩,知道了,放心吧。” “那边冷不冷?晚上记得要多穿点衣服。吃得习惯吗?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去玩的时候一定要和别人一起,一个人去不安全。。。。。。”母亲的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没敢把自己在纳木错生病的事告诉母亲,不忍心把父母吓着了,为我担惊受怕。去年在松潘,骑马朝圣雪宝鼎,一连四天和家里联系不上,母亲担心得食不知味睡不安稳,要不是豁达的父亲在一旁安慰宽心,指不定得急出什么病来。父母为了不给我压力,也都瞒着我,口口声声说他们相信我能应付一切困难,从来不用他们担心,给我最大的自由,让我尽情享受旅途的快乐。可作为儿子的我,又怎会猜不透他们的心思呢?父母的爱,深沉如海。 挂了电话,愧疚和矛盾的心情相继袭来,如潮涌。每一次出行,对我而言,是放飞,是幸福,对父母而言,是牵挂,是不安。一头是宿命,一头是责任,我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找到它们之间的平衡点,平平安安的出行,平平安安的归来。 我的足迹,散落在天涯海角;亲人的爱,相伴到海角天涯。 入住八廊学后,洗了进藏以来的第一次澡,驱走了一路的风尘疲劳。 拉萨的夜晚,那么的柔,那么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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