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波密县城扎木通往墨脱县城东波的简易公路,一直顺东喜马拉雅波日岗布山脉向西南延伸,所经之处,稀稀疏疏散布着藏族、门巴族、珞巴族同胞居住的小木屋。其中,嘎瓦龙雪山波密一侧的24K(公里)是藏族小村;翻越嘎瓦龙雪山多热拉山口,就进入墨脱县境,山腰的52K嘎隆是汉族小村,69K为扎墨公路修路指挥部;80K波隆、113K林多、120K是门巴族聚居点;96K以及100K的马仁康,则属于达木珞巴民族乡。四个民族的同胞祖祖辈辈在这里繁衍生息,是名符其实的山里人。 门巴语称小女孩为“乌姬”,小男孩为“哥达”;珞巴语称小孩为“阿额”。当我们的车队路过上述驿站时,常常见到一些乌姬、哥达或者阿额光着脚丫,穿着不大合身的衣服,或站或坐在木屋前,双眼好奇地盯着吉普车,向我们行注目礼。好像被一种感情所吸引,我们往往禁不住停下车来,给他们送上糖果饼干,还一个见面礼。 孩子总是惹人怜爱的,无论是在山里、城里。山里的孩子更需要关怀,因为他们的童年太单调了,远远比不上城里孩子幸福。更因为我也是从山里、村里走出来的,与阿额们一样在泥水中摸爬滚打着长大,没有值得骄傲的家庭环境和背景,只有大山般沉实的性格和耕牛般勤奋的精神,彼此间应该容易沟通。 阿额们并不怕生,并不胆怯地赶快躲到门后,或者远离我们。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人、多大的官来到面前,只觉得这帮陌生的叔叔阿姨似乎很和蔼亲切,可以信赖。特别是嘴里嚼上巧克力后,眼中就有了兴奋和欢乐的光芒。 很想逗他们说说话,可惜语言不通。同行的林芝地区旅游局副局长旦增拉姆说藏语,他们也听不懂。指望旁边站着的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汉能帮忙翻译,却一样说不了汉话。真后悔来前没有学上几句珞巴语和门巴语,好“临急抱佛脚”,只得用眼神和手势表达着意思: “小朋友,我们一起照一张相好吗?” 阿额们点点头,乖巧地依偎在穿着迷彩服的叔叔阿姨身旁。 也许,照相能给他们带来大山外面的新鲜感觉。那“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瞬间点亮的闪光灯,可以为山里的童年生活增添一点乐趣。但我犯愁回广东把照片冲洗后,怎样才能送到这些不知名的孩子们手中。东喜马拉雅山深处,一切现代化通讯和邮政手段都难以发挥作用。至今仍不通邮的墨脱,没有邮递员传情;我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次踏上这条墨脱路,寻觅曾经见过面的乌姬、哥达和阿额。那就保存着吧,有朝一日,没准会有人拿着照片回来,辨认从前的那个他与她呢! 山里的童年不会快活,但一定纯朴。墨脱亚热带、热带丛林中,有新鲜的空气、清澈的雪水,有五彩的蝴蝶、艳丽的野花,还有天上的彩虹、山间的瀑布……哪一样都自然而洁净,脱俗而清纯。乌姬、果达和阿额们习惯了赤脚在石渣子路上追逐、奔跑,有时候一把小石子、一块塑料布、一张旧报纸,也成为捉迷藏、扮鬼脸的玩具,玩儿得十分快乐。这是一种没有钢琴、没有电脑的无拘束的童年,其实是许多城里孩子所羡慕的。 当然,他们还得上学,要比父辈有文化有知识,才能跟上山外文明发展步伐。可是在这零零星星几间木屋的小村庄居住,上学也不容易。我曾经听说过,有的小学生就在求学路上摔下悬崖或者河曲,断送了性命!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等着他们的又是什么呢?我和庆雄书记默默地摸着这些小家伙的头,心中无声地祈祷,祝福门巴人、珞巴人的后代最早享受到修通墨脱路的实惠,平平安安地到雪山那边读书,读完书回来建设好自己的家园。 生活的困苦只由父母承担,乌姬、果达和阿额们的童年还是无忧无虑的。一个小哥达敞开上衣,露出圆圆的肚皮,用牙齿撕扯威化饼干的塑料薄膜包装袋,嘴里的唾液已经流到胸脯上,依然旁若无人地努力着。我们不禁笑了起来,赶快举起照相机,拍下他的狼狈相。一阵开心的笑声传向远方,久久地荡漾在山坡和深谷。 再见,小哥达、小乌姬!再见,阿额!童年的快乐要靠自己去寻找,在蓝天和阳光下快快长大。等我们从墨脱县城义诊归来,希望还能见到你们,更希望将来在山外也能见到你们。 吉普车离开了孩子们,我们继续在惆怅与坎坷的交织中摇荡。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成集子的篇章可以到博客http://tiansang.bluezone.cn/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