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天就微亮,我一下子跳出睡袋大喊:起来,起来,日出啦…… 沽酒半睁着眼:瑛儿你可别着凉啊…… 他们却都没有起来的意思。躺在那儿哼哼唧唧的。古古好象感冒了,头疼。
本来计划是天一亮就出发。走到中午找个敌楼午睡躲躲太阳,到傍晚再走一段扎营。 看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我自己先溜达去吧。 我往前走,想爬到高处找找那神秘的九眼楼。 天色一点点变亮。长城上的日出很美。
顺着高高的草丛往前走,忽上忽下的。四周寂然无声,从一旁的城墙口上我看到东边也蜿蜒着一段长城。不由的迷惑起来。昨天我很清晰的觉得我们该往西边走,现在怎么那边还有长城呢。先爬上去看了再说。 九眼楼到底在哪儿呢,我站在高处,却还是看不见它。
昨晚幸好没有再走,这里再无一处平路。而且再往前是段陡直的山崖,悬挂着三大段天梯般的险路,难道那上边就是九眼楼? 回来,在路边找了块地做了会瑜珈,回去的时候,太阳升得老高了,他们也起来了。没见到古古,原来也去反方向溜达了。我去找她。昨晚她感冒,都是为了把睡袋让给我。
我们看着宿营地后边那个残破的敌楼,古古说会不会这个是九眼楼呢,我说不会。 九眼楼每面有九个射击孔呢,而且在1300多米,我们这儿才900多。听说那里还有块碑。还是北京文物第一。 大嫂说那里曾出土过碗啊用具啊啥的,还有拴马桩。说那些东西和我们现在用的很不同。 我俩看着昨晚走夜路过来的蜿蜒长城都有些感叹。真是陡啊。
阳光照在古老的城墙上,我看着自己和古古的影子。
图1:  (和偶像的合影/日出)
我们把东西全摊开晒在城墙上,青山和沽酒的鞋都没干。他俩也没出发的意思。 古古的外套忽然被风吹下去了,沽酒想用杖绑着绳子去勾,发现吃不了力。于是我俩绕了个路,钻进林子捡回来,又发现城墙上有个排水的墩,就攀了上来。 经过昨晚的热身,我和古古好象忽然对攀岩充满了兴趣。 古古的衣服可真鲜艳,在阳光下象画。她穿橘色很好看。她能压得住这样的艳色。 吃了点早饭,青山不准吃馒头,他正好想吃压缩饼干。我们仨咽下几个馒头,发现那块咸菜把包都弄湿了,包里所有的东西弄得都是那股味道。
9:30才出发,实在是热啊。沽酒连帽子都没带,我把件长袖连帽外套给了他。古古本来想鼓动他头上扎围巾来着。古古的东西带得全,她在独龙江被晒伤过,所以现在但凡出去,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沽酒包上围巾戴好墨镜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我们忍不住乐了半天。 图2:
 (营地/西大墙在远处)
顶着烈日穿过杂草丛,我们就要上那段陡直的梯子了。 刚才沽酒拿着望远镜四处张望,忽然发现我们来时的反方向,高高的山上有个敌楼,很象九眼楼的样子。 我从望远镜里看到它的时候,想我们是在上山的时候就走错了吧,不该走那条向左的岔道,该向右? 但那楼又和我印象中的九眼楼不同,它的外墙残破了,象个神庙般的,它的确非常高。就默默在对面的山顶上。仿佛遗世独立般。我们不可能再翻回去了,又往前行。 青山和沽酒爬得快,今天装食物的那个包被压缩了,大家只用背自己的包就成了。他俩爬在前头,看着他们在陡直的路上慢慢上爬,变成两个小点在向上移动。
青山出来时买了四幅白手套,我和古古开玩笑说不要,气坏他了。但真的很管用。很多地方都需要手脚并用。 图3
 (爬行/第二段)
碰到这些难爬的地方,杖先放上去,扶稳抓紧了再慢慢上移。我和古古回头望着我们宿营的地方,已成了条白色的细带子蜿蜒在山脊上。再往上看,我们不过是刚爬完了第二段,青山和沽酒已在爬最陡直的第三段。 早上和他们说到方向。我们看到西面有好几处断崖。我很不肯定起来。想爬到这个三段天梯的最高处去看看到底该往哪走。难道东边那个有三段长城交汇的地方就是北京结么? 沽酒白色的衣服已到了第三段的顶部,我和古古听到青山兴奋的哨子声。
向上看,第三段更陡直。几乎是垂直了,石块只有很小的突起,残破,要很小心的四肢抓牢。 风呼呼的刮过,我紧紧贴在石壁上,古古在我的前头,她让我一定慢慢的上来。 刚想用力,忽然左手拉着的砖块一松,我吓了一跳,要是刚才一使劲,就掉下去了。看看四周,就是山崖。我在很高的地方,还真是悬在半空中了。在那里愣了好久,一阵阵的后怕,腿都有点软了,慢慢试周围的砖块是否牢靠,反复拉了几遍没松动,才抖抖的往上挪。 到顶后看到古古坐在楼子里喘气,吓傻了,原来她和我一样,也拉到了块松动的砖。 就觉得腿没劲儿了,越想越怕。 这里曾出过事,真是危险。 好高啊。但这里也不是九眼楼。青山很兴奋的喊我快去看前面有棵象黄山上的大松树,我还没缓过来,正后怕着,没好气的说等会儿。 我拿出功略来看,刚才和古古说,这里不会是天梯吧。沽酒一直觉得我们走错路了。上梯子时我也不敢肯定,想反正走错了也是要爬上去再说的,就上来了。 给陈大哥打电话,我说我们爬了一段很陡很陡的象梯子一样的路,他说,哦,北京结。
天,我们稀里糊涂来到了北京结。三段长城的交汇点啊。说是这里的长城看上去象仙女手中的彩带一样向三个方向飘逸。 他让我们向东走,路在这里拐了一下。我终于明白早上看到的那个就是九眼楼啊。它在黑坨山上,分外的高。和长城是分开的路。
而另一边就是去黄花城的。这时山下有队人马穿过村子的路上到了长城上,青山兴奋的吹哨子,喊他们快上来上来。 有个穿皮鞋的牛人,很快的就爬了上来,我和古古都大跌眼镜,他说着四川话招呼着后面爬上来的人小心。 又明白过来,我们路上看到的那个山下很大的村子就是五队。那条小路直接可以上北京结。 有几个男子从另一边也上来了,他们是从响水湖上来的。 我们停留了一会儿,就准备往鹰飞倒仰去,本来第二天的计划是在镇北楼扎营,现在怎么都不可能了。能走到将军守关就算不错啦。
从北京结上看到鹰飞倒仰的那三个断崖陡峭得厉害。青山刚才一直在催我可以出发了。我还在看功略临时抱佛脚,后面的路好象比较搞,碰到过不去的要绕行。
图4  (来时路/断崖/第三段/鹰飞倒仰/吓坏了)
12:30,我们离开北京结。 看着功略,鹰的右翅有路可绕,但我们走进了段密林。 索性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青山小睡一觉。我觉得精神还好。 13:41,古探路回来说,断崖前另有一路象是正路。于是退回去,果然绕过去了。 但第二个断崖就是鹰头的位置却让我们足足走了好久。
我的那份功略忽然提到了天梯。也怪我没看仔细,招呼古古来看,我们就参照着那上头说的,看到路边有条向下的小路就顺着下去了,想先下去,再往东绕的。但那条沟多陡的下坡啊,无法站稳,拉的地方都没,我不知青山是怎么走的,他很快就下去了。我很怕走这样的路,全是松软的土,夹杂的石块也滑得很。到后来,我就坐在泥地上,撑着地滑下去的,古古在后头大叫:这样不行,你要冲到沟里去的……
我不知为何,一点都不想走这样的路,没完没了,不知何时是个头,而且背包罩老是落下来,真麻烦。青山他们走到了很下面,却还是没有看到向东的路。青山说路上有矿泉水瓶子,应该不会错。古古探路回来,坏消息,前面不是路,我们得返回去。进了这条沟时就已15:00多了,还得往上爬,真是惨。
我的腿好象没劲了,古古和沽酒一直在教我用拐使劲的撑住让自己挪上去,我感觉自己就是四肢爬行,但那泥土特别松软,根本使不上劲。
青山又走在很前头了,他说不要想我们走错路了,就当是必然要走的一样……,古古觉得很对不起大家,我们都不会怪她,我就是没来由不喜欢走这样的路。 没拉好,差点滑下去,手和脚蹭在石头上。幸好没滑到很下面。古古走在我前头,告诉我怎么怎么走,踩在哪儿。 我们好容易爬上来,元气大伤,看看表,都17:00左右了。天又要暗了。还在这里绕呢,山上传来声音。青山去问路。 说是我们走错了路,那条正确的路就是古古起先去探过,又发现很陡的那条。已有人从那里下来,说这里有路去五队,才一点点时间。青山流露出想下山的想法。我们没理他。中午的时候他居然说,我们现在下山去吃饭,吃完饭再上来。FB的本质又出来了。
我们歇了一会再次出发,我的腿有些发软,刚才滑下去的时候蹭破了点皮,还好没大碍,背包罩撕开个口子。 老乡说我们走的那条不是条路,是大水冲出来的沟……无语。
终于绕过第二个断崖,来到左翅下,幸运的又碰到走过来的一队人,告诉我们还可以绕行第三个断崖。 先下,横切再上。爬上去就是鹰飞倒仰的最高处望京结了。
全身都湿透了,那个下坡让我走惨了。 在上头碰到个专门从五队上来看日落的男子,是沽酒的浙江老乡。 我在那里喘气,沽酒和青山忽然喊我过去说话。
青山说,他刚问了那个男子,从这里下山到五队才一个小时不到,我们的水快喝完了。他问我是下山还是怎么样。 我很生气,谁让你们把水都喝完的,我不下山。 昨天在大嫂家买的、再加上自己带的,我们一共背了22瓶水,今天早上青山居然用背上来的水刷牙洗脸。怎么就这么讲究呢。讨论的时候就说过水都是用来喝的。山上没水源,要艰苦点。
而且中午在林子里时,他忽然想起来今天可以走到箭扣,就是那个收我们梯子钱的老头那里,就能买水了,虽然贵点,但可以把带着的水喝光了。他一向以不喝水而感到自豪,但今天他喝的也多。他和沽酒背了不少水。 而他俩几乎都没水了,我剩半瓶,古古还有一瓶半。
古古也很生气,她说青山你不是不喝水的么…… 我说我要留在山上,要下去你们俩下去。 青山也生气:到底在这看日落还是继续走,不走的话我卸包了。 我不想搭理他,你卸不卸包和我没关系。我气呼呼的走到一边蹲着发愣。
有不少拍照的男子陆续上来,抗着大家伙。 古古过来轻轻说:你生气啦。 我说没有,我心想我在跟自己生气呢。
我让古古和他们俩决定,我跟着走就是了。 古古说,大家一起决定吧。 过了一会,我想这次是因为古古才来到长城的,还是不要闹别扭了。 我说古古你来决定吧,到底是留在山上还是下去。 又想天这么热,他们喝水多也是正常的,我们只带了每人三升的水上来,走两天是不够的,也不能怪他们喝水多,长城上没有水源,今天我们又走错了路,消耗了不少体力。 我们仅存的这点点水,就算不吃不喝睡一晚,明天坚持到箭扣都有点困难。这一路上也没有见卖水的。 古古说,要不给山下的老乡打电话让送点水?我觉得太麻烦了。老乡也不一定肯送。
我对古古说,算了,我们还是下山吧,我们明早再从箭扣上来…… 我知道古古是不愿下去的,但没水怎么办呢。 夕阳渐渐尽了,落在我们身上,是一片暖色。 青山和沽酒也走过来。 古古,快快决定吧。 图5:
 (日落/吵架/鹰飞倒仰)
夕阳悄悄躲到山后边的时候,有着无尽的忧伤。 一侧的光线笼罩着那些层峦叠幛的群山。 我对古古说,我都想通了,你就别想不开了,不行明儿早上我俩再上来。 沽酒的老乡感叹夕阳:唉,上来好久,就为看几分钟。 他以为我们没水肯定要下山,愿带我们一起走。 青山忽然说现在有一个办法,派人去五队买水后回来。 他说了三个方案:一个是下山老乡家住,一个是老乡家买水后回来,另一个是没水挺到明天。 我同意买水,并说我和沽酒一起去。青山膝盖不行了。 沽酒忙说我今天喝水多,我去买,但瑛儿你别去了,古古体力比你好,让古古和我一起去。
沽酒的老乡带我们下山绕过天梯,在林子岔路口天快黑了,给了沽酒和古古两个袋子,他们把行李留下就随老乡下山了。 我和青山打着手电背着行李去长城上找今晚宿营的地方。
青山说我就搞不懂,这有啥好多走的,为啥一定要住在长城上,那么苦。……
青山是我和古古一致认定的腐败分子,他在来前的讨论会上就和我俩争论过,是关于那些险路的,他说坚决不走。他九月要走长线。
我和古古说,那你原地看包好了。那时我就说,我们几个在长城上非吵起来不可,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我的脾气一向不好,古古比我讲道理些,青山和古古去走过贡嘎,听青山说他俩那时也一路吵架,青山说古古的脾气急。
但我觉得古古比我好,她会想到别人,也会想大家一起讨论。 青山,我,古古都是很犟的人,碰到一起就更较劲了。 早上我和古古为了垃圾袋挂谁包上还争了一回,古古后来让步:好了好了,不犟了…… 她后来说,你真的很倔的。 我和古古就一直好奇,沽酒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够和青山九月一起走长线。要是我,古古,青山三人碰到一块,那天天有战争了。
这两天发现了,沽酒是个非常好说话的人,也确实只有他,能和青山在一起。 我对青山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和古古相聚的。古古是希望能留在长城上,人家大老远跑来也不容易。
青山说了几点明天的要求,他希望不要早起,也不要非走到哪里。我哼哈了二声。 我俩爬上长城后,就来到了天梯脚下。这里往前有块稍平的地,青山说,就在这扎营吧。 我很不喜那块在草丛里的巴掌地,我说刚才在望京结上看到不远处左侧有个敌楼的,有人在二楼平台上扎营呢。我真希望能在那样宽阔的地方露营。 青山说等我们过去了也没有地方了。这里还行的,我坚持他再往前走走,去那个烽火台看看,二楼有没空地。或者爬过那段高的地方,可能就是那个敌楼了。 我站在天梯脚下,四周黑黑的,远处竟能望到点点灯光,是怀柔么?天梯著在陡峭的山崖上,残破不堪,而一轮冷月就挂在崖外,不知为何,我觉得害怕,不想在这里扎营。但青山在敌楼的平台上招呼我说这里全是杂草,没法睡。
他说要不你去看看吧,我又不敢独自前行,作罢。
青山嘟囔着:有啥好怕的,你也会害怕?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怕都是因为人心里有鬼…… 他越说越大声,我莫名的不喜欢这块地方,草那么多,会有虫,而且这里离天梯近,看着觉得怪吓人的。 我说不如去天梯脚下那块稍平的地,那儿敞亮点,但青山说那个坡太陡了,人会滑下来的。 打开地席,四周很静,不想说话,我要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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