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第一次去成都，还是个流浪儿，经过锦江饭店门口时，假装要入住想进去看看，结果因为没有住宿介绍信被拒绝。那是1982年，找个旅店住是需要介绍信的。锦江饭店没住成，但因此记住了锦江，薛涛井就在锦江旁。像成都的众多古迹保护地一样，这里也种了大量修竹，繁茂处遮天蔽日。我们都知道薛涛是唐朝女诗人，知道她写的一些诗章，比如：

水国蒹葭夜有霜， 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 离梦杳如关塞长。（《送友人》）

二月杨花轻复微， 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 ，一向南飞又北飞。（《柳絮咏》）

乱猿啼处访高唐， 路入烟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 水声犹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阳台下， 为雨为云楚国亡。
惆怅庙前多少柳， 春来空斗画眉长。（《谒巫山庙》）

薛涛的诗空灵潇洒，意象飞扬，在历经两千多年流传下来的唐诗中，占有重要一席，我尤其赞赏“平论重写八窗秋，壮压西川四十州。诸将莫贪羌族马，最高层处见边头。”（《登筹边楼》）这几句，何等豪迈雄奇！

文人素来有狎妓的爱好，据说狎不到妓，写不出文章，狎不到名妓，写不出好文章。后人在记得薛涛是位女诗人的同时，还记得她是个名妓。世人皆以为妓女是寂寞的，其实那是臆想，有时真正寂寞的，是遇人不淑的良家妇女。薛涛要是寂寞，也就写不出那些意象飞扬的诗。她早年丧父，后来家道破落，虽年仅14岁，但容貌出众，通晓音律，可谓才貌双绝，开始出入成都上流社会，做了一朵交际花，与镇守四川的历任达官要人都有往来，并与当时的诸多风流才子都有浪漫纠葛，其中以与元稹的热恋最为传奇。元稹比薛涛小十岁，后来爱上了崔莺莺，并为她写了一部《莺莺传》，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的名句传世。但后人王实甫看中的是他和薛涛的纠葛，据此写出了《西厢记》。

薛涛的诗有千千万，但因为她是名妓，世人更乐意记住的，还是“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这样的句子，这是她九岁时与父亲的唱和诗，据说当时父亲听闻，脸上起了愁容。这两句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一样，后来成为名妓的招牌门联。我们的性想象是很丰富的，记得以前读唐诗，连“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花径不曾缘客少，蓬门今始为君开”等等，都能读出色情意味。台湾人来得更直接，有“路边尿桶人人洒，北港香炉人人插”的俗联，粗鄙了些，但也实在，符合那岛上人的品行。中国是文化大国，做什么都讲究文化二字，喝茶有茶文化，喝酒有酒文化，上面这几句，大概属于嫖文化。

(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