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30°阳光

上海和平饭店（再转一帖 题目编辑过 ）
作者：涩柿子

和平飯店的老人樂隊成了象徵。是這個地標在所有風流都逝去後，僅存的活口。八十年代美國總統訪大陸，在洋人的電視新聞上第一次看到七八個中國老頭子著白西裝吹著北非諜影的主題曲As Time Goes By。感覺實在詭異，時空像鐘擺在半世紀之間來回，為不成調的歌算拍子。他們會被拉出來，代表資本主義的美好回憶可以自禁錮中鬆動，讓外人覺得親切。後來，老人樂隊成了上海旅遊的景點。幾次在飯店大廳中聽到另一廳傳來他們的演奏，真是有夠糟的，曲子也從沒那象徵之象徵的As Time Goes By，而是些很俗爛的美國早年流行歌。心想，事隔近五十年，這群老人也該七老八十了，能吹響就已算難得了。不料，一次在和平對面的飯店餐廳，居然也有這麼一隊白西裝「爵士」樂隊演奏得荒腔走板慘不忍聞。他們的年紀約五十左右，絕不可能是三十年代存活下來的時代扮奏者。懂了。當真正的當年老一輩已不能再現時，就推出一隊年紀相仿的來延續那「遺老」感；哪怕白頭宮女都死了，還得找白頭髮的來說相同的故事，讓殘留的當年感覺能再拖長一下。和平的樂隊不可能年輕，技巧更不能好、不准好，因為人要看到的是曾經目睹三十年代上海的那批人（所以必須上了年紀），即使演出的音符是丟三落四上氣不接下氣，但他們吹出的音，是當時跳舞場中迴旋的紳士淑女所聽到的，現在，能被我聽到，我就能借機和那美化了的時代共振一番。人們不會想這批原始樂隊在四五十年前演出時，不但年輕，技巧搞不好也很像樣；但除非當年樂隊從沒重組復出過，人們是不會去聽一隊仿當代人真正看到（年輕的）和聽到的（好聽的）的聲音；就好像，假如徐志摩還健在，人們只會去看年老的真人，而不會去找一神似的今人喬裝成三零的他。老人樂隊的難聽已成為必要的音色，是供人懷舊用的，睹物思情，聞聲念舊，聽假白頭說當年事，總比找人扮演當年如三國城水滸城之流鼓勵聯繫感吧？在一個時代的人全都物故後，那個時代才真正「做古」；在還沒做古前，一切還在可懷的「舊」的範圍內。不忍時代做古，就儘量持續那「舊」的存在吧。

好像有人非採取某種睡姿才能入睡一樣，現代人非得聽那粗糙破裂的音色才能讓自己痛哭流涕開始懷舊。就是說你必需憑藉著「舊」來懷舊。懷舊好像總得有個引媒，而有這「舊」做的引媒成了懷此舊的習慣，因此必需保持這個引媒的存在，做為導航。

晚上，經過那個城市太骨廣場三樓一家夜上海餐廳，居然又聽到難聽的老人樂隊調調。沒去親眼查證，但，一切都是通的－－在另一個神似上海的洋派中國城中一家佈置復古的上海高級食堂的聲音當然得有那代表上海的懷舊音色，在異地複製的空間，需要那音色錯亂地提供一種真實感、臨場感，一個用聲音指示出的時間，你在現代、耳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