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告诉我婺源是中国最美的乡村的吧?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惦记着要去婺源了。这次也算是计划之行了。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地找到同行的网友,顺利地在工作假期启程,顺利地搭上晚10点的火车一路坐到衢州(那班车没有卧铺),顺利地到汽车站搭上开往景德镇的长途车,顺利地在3个半小时之后到达紫阳镇(婺源的中心镇),顺利地找到了当地最好的888福利小吃(这是我们包车的司机说的),顺利地在多等了四十分钟之后等到了包车的司机(从景德镇送完上拨客人后,就赶来接我们,可见婺源旅游生意多兴隆),顺利地从紫阳到江陵到庆源到官坑到岭脚到理坑到篁村到严田到清华,再顺利地回到衢州,找到二年前出差时吃饭的饭店午饭,然后顺利地返回上海。 在婺源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什么了呢? 我看到颠簸的泥泞的满是沙石尘土的路,6人座的昌河面包车沿路不断地跳跃着,跳跃着前进,后座的我的头随时都有撞到车顶天花板的危险(你知道以我的身高撞到车顶那需要怎样的一种动能),而我的脚随时都有被中座座椅压到的可能,如果说楠溪江去林坑的路是按摩路,那婺源的路就像是在跳蹦床一样。 我看到油菜花,随处盛开的油菜花:江陵的油菜花随山势蜿蜒,层层叠叠形成蔚为壮观的油菜花梯田;庆源我们住的客栈后院就有一片油菜花田,黄亮亮的油菜花暮色中依然鲜艳明亮;去岭脚的山坡顶上也能看到山脚的油菜花田,在群山的怀抱中他们肆意地绽放,簇拥着连接着一个一个的村庄;在理坑,在一个废弃的宅第中,丛丛亮黄黄的油菜花跃出残破的宅第,微笑地冲着煦日晴空,在残墙上留下美丽的倩影,呼应着依然伫立的马头墙;篁村的油菜花我只记得在丘顶的那片,它开在丘顶孤立的农舍前,连着屋舍左边的梨树、右边的桃树、还有屋后的修竹,那农舍因此离群而不索居。我在严田没看到油菜花,那里的油菜花仿佛是最早开的,我们去时其他地方的油菜花正好,而严田的已经过了。这些充满生机的油菜花反倒让我感慨起婺源的衰败来,在婺源,我没看到齐整的村落建设,没看到类似宏村的绕村沟渠,没看到南湖学堂,没看到芙蓉村的戏台、祠堂、村史博物馆、村中广场(就是前人们聊天的场所);看到的是窗棂门缝上簌簌下倾的的木粉,我总怀疑那里有白蚁;那里的村民为了拉生意,会爬到半山腰等客人,而他那天等到的我们却有了其他的安排,他一直不信,直到下山见了我们的司机,听我们商量定去理村,这才掉头离开。 是的是的,让我觉得衰败的还有婺源的桥。庆源的石礅桥,由块块黑砖堆成,砖缝间杂草丛生;庆源的廊桥,我想那是廊桥,从一面我看到开了三个月洞门的大房子,走过中间月洞门的是小溪,走过两边月洞门是小溪两边道上的行人,而另一面大房子的梁柱却触目惊心地暴露在外,你说,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让庆源的廊桥变成这个样子?篁村的廊桥不是这样的,他依然是完整的,还好是完整的,他就像架在小溪上的颐和园的长廊,桥廊上的窗格定格出篁村自然的村野风光,浓荫蔽天的银杏、照溪梳影的榕树,走入廊桥,窗格就成了相机的镜头,而你的脚成了方向调整器。篁村廊桥的桥志铭上写着这个廊桥建于南宋时期,名叫下篁桥,与上篁桥遥相对,上篁桥建于北宋时期,可是根本就找不到上篁桥,什么都找不到,连桥基都找不到,上篁桥早在文革时期就被拆毁了。理村的桥却只是一长条石板,每个在桥上的人都像平衡木运动员,石板的一头是一条狭窄的弄堂,另一头是另一个狭窄的弄堂。只有清华的廊桥是例外,在宽阔的河面上廊桥就像彩虹一般舒展着优美的身姿,要想捕捉它的全景必须站地远远地,远远地;村民们为了方便游客拍摄,在彩虹桥二十米开外平行修了一座小板凳般的小木桥,并且设卡收费。 婺源最美最舒适的地方在严田,我们本来只是打算逃票去那里看胸襟七人抱的大榕树(那样的树在婺源并不少见)。在司机的指点下我们沿着田间小道寻找大榕树,道旁的油菜花田青青一片片,走过花田便是严田村庄,与婺源的其他村落差不多,旧旧的破破的。走过一座桥后,我们看到一个村姑牵着一头母牛,三四步外还跟着一头小牛,随着我们过桥,那小牛看着很干净很稚气,我忽然想跟它开个玩笑,母牛从我们身边走过之后,我忽然岔开双手拦在路中,将小牛与母牛隔开,小牛顿时停了下来,眼露惊恐地望着我,往左往右试探发现依然无法走过后,忽然转身走到桥边,探头望向桥下的小溪,仿佛要从桥上跳下去,看到真把它逼急了我就满意地让开了,小牛急忙从桥上冲下来,因为跑地太快,在拐弯时身体差点碰到地面。小牛的举动把我们都逗乐了,我们边笑边顺着小溪往前走,终于看到大榕树了。那条小溪将大榕树与茶亭连成一线,在这条线上的还有漂浮溪上的三个竹筏,其中一个竹筏盖有竹子顶棚,将这个顶棚竹筏与其他筏子隔开的是宽宽的石板桥;茶亭内黑漆方木桌黑漆长板凳,一张木桌上上一波客人的茶氤氲依然。自然而然地我们就留在了茶亭里,我们在亭内举着相机对着榕树小桥流水转换角度,相机镜头中对面小桥上的旅人举着相机对着我们。店主人发现我们逃票,慷慨地邀请我们乘坐他的竹筏,并将坐竹筏喝茶门票的钱打包价10元优惠我们(因为他知道我们是学生,而他小时也很穷),我们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上了竹筏才发现这筏子浮力太差,才在小溪中调个头我们的鞋子就都泡水里了,我们尖叫起来,一个女孩子甚至要学孙悟空爬上顶棚去,惊地船娘和店主大声呵斥,这时远处农田边上的一群白鸟也飞了起来,店主说那是每年此时栖息在这里的仙鹤。临走在茶亭所属的山庄上洗手间时发现这里的每间标房(我觉得称它为院落更合适)都自带一个筑有池塘的小亭,一个典型的旧式厅房,厅门是一整排的雕花木门,亭内正墙上挂着巨幅山水与对联,往下是传统的平安陈设与西洋的自鸣钟、镜子,厅堂左边是列满瓷器的博古架,右边安放着太师椅与木茶几,房间与卫生间就在厅房的两侧。整个山庄就是由这一个个院落组成,虽然是新盖的,但因为模仿古时园林,再加上周遭的自然风光,却也让人流连忘返。这个气派的山庄与我们走过的严田村落及来村落的黄土路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原来山庄的主人来自景德镇(难怪山庄内有那么多瓷器),而这里也成了景德镇摄影协会活动基地。我们舍不得走了,5人就租了这样的两套院落(150元一套,不可思议吧),推开铜扣朱门时我有一种置身红楼梦中的错觉。我们的晚饭也是在茶亭,因为停电,后半截晚饭是在烛光中用完的,店主找来各式各样的瓶子来插蜡烛,醋瓶酱油瓶甚至净水瓶。晚饭后,我们继续在亭里就着烛光打八十分,一直打到小虫子把我们赶进院内。本来我打算把蜡烛放在镜子前增强照明,有人却说害怕镜子,不得不把长案上镜子翻转过去。我们直打到九点半,电才来,于是一个个轮流洗澡,到晚上一点才睡下。第二天五点半就出发去清华了,临走在天未亮的古榕树边又照了一张,回来后发现还真有些油画的味道。 我们去婺源的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梨花、桃花、油菜花都开了,榕树银杏枝繁叶茂,满目的是蓬勃的自然生命力,与相形之下衰败的人文创造。说它是最美的农村,是因为它的纯朴自然吗?那不是我理想中的桃源,可能我以后不会记得它,如果不是将我心爱的如意佩遗失在官坑到岭脚的山路上。 想带的带不走,不想留的却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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