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桃花源游记

早在开学典礼上校长就曾点到要组织一次步行去桃花源的活动，并简要概括了它的意义。而在3月29日的动员大会上，一番鼓舞士气的言辞更是震荡着我们的鼓膜。但想必大多数人关注的不是那“体现一中风貌”或是“培养坚强意志”之类的意义，而仅仅是事件本身。虽然去年已经去过一次，对于整天粘在椅子上的我们，不管去哪儿远足都是倍受关注。姑且把它当作一次游玩，而不要去想那些“军事化组织”之类的话。

31日出发，天色早了点，由此想到初夏时勤奋的太阳无声地剥夺着我们的睡眠时间。但两腿的机械摆动还是强迫大脑把注意力从打呵欠转移到身边沅江的晨景上。蒙眬的江面上，在岸那一边山后的天空中，有一个很像太阳的东西悬着，驱散了我的睡意。

319国道在桃源境内的一段还是修得比较好的，至少脚下不会觉得是踩在乱石堆上。公路在丘陵间蜿蜒而过，时而穿过几块见缝插针的田地，时而到了一块比较广阔的平坦之地，金黄色的油菜花迎面而来。路边的里程碑成为我们心中追赶的目标，15千米的路程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如果说有极限，那就是在看到“欢迎来到桃花源”的牌子时，心中一阵激动，但走下去才知道这才是“三十里桃花路”的开始，桃花源似乎还遥遥不可期。而令我不解的是，经历三小时无氧呼吸的脚，竟还能在桃花源里翻山越岭。

从理论上说这是一次有组织的活动，所以我们排了长龙似的队伍，并且每个班还打出了班旗，在明亮的日光里上下前后晃动。但是走出校门没多久，我便发现班旗在视野中越来越小。走了一半路程，有些人掉了好几个班级，到了我们后面（我班在最后压阵）。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多，确切地说，是各式各样的车停在路边像开展览会，因为前方正在修路，这里暂时成了单行道。

到了那标志性的牌楼。它巧妙地落在一段坡路的顶端，向北像是迎接来宾，向南像是欢送。公路更宽了，有了绿化带，两旁也多了现代感的建筑，中国联通的发射塔高高地矗立在山间。路上的行人也多起来，给春日的桃花源增添了不少热闹。这与先前长途跋涉路上的冷寂，实在是很大的反差。

进入桃花源大门，迎面是一片桃林。当然不是鲜桃挂满枝头的那种，否则人们的年免都要丢尽。在这桃林里引人注目的是垃圾桶，做成空心树桩模样，旁边还立了牌子说严禁乱扔垃圾。但无论口头上说得多好，还是有一群人一手提着桶一手握火钳在树间绕来绕去，在看上去很优雅的草坪上居然检出了不少遗弃物。他们挂着工作证，是管理处的“正规军”。当然也有一群游击队，大多是小孩。他们的主要打击目标是游人手中喝光了的矿泉水瓶，拖着一包比自己体积小不了多少的空瓶在人群间蹿来蹿去，衣衫整齐却不免脏破，不知UNICEF的观察员看了会怎样想。同伴喝完一瓶水，将空瓶给了他。我想，桃花节的确是当地发展经济的一个机会，只是他们与学校中在垃圾箱里搜索废纸的人们，是怎样的一个悲哀。后来我听朋友说，他在摩顶松那儿看到，一个人正弯腰去拾一只空瓶，一只哈巴狗冲上去耀武扬威对他狂吠，引得游人一阵开怀大笑。我无言以对。我只能想到：生活是不平等的，并由表面的不平等坠入观念上的不平等。

不过我们暂且没有沦落只拾瓶的地步，所以得以轻松地度过这一天。上山的正道上游人如织，走下来想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于是我们选择了一条“旁门左道”。这条山路之所以没有“如织”是因为它又窄而且有点滑，旁边就是山谷。不过在这清静的小道上，可以欣赏到稍为自然的景色。青竹和绿草覆盖着山谷，无名的灌木匍匐在山坡上。虽然没有黄鹂的歌声，但在景区中能有这样的去处，在嘈杂的人群中宁静的一小片天地，也算不错的归宿了。

不幸这条小道在我们的嘻嘻哈哈中，很快地到了尽头，我们在正道上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身边有人摆小摊，兜售一些质次价低又没有什么特色的纪念品；有人守着一个赌博的机器，旁边写着玩一次二元五元之类，无非是在机器上做一点小手脚欺骗你的好奇心；有人在路边较开阔的地盘上放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招呼来往游人喝碗擂茶，客人付账时还要巧嘴滑舌地解释高收费和低服务的反差。山顶有个用亭子改装的小卖部，想必里面卖的矿泉水比学校还贵。最令我感叹的是这里的公厕，无论好坏一律收费五角。我只看见有一处间的比较干净漂亮，大概是公立的；而其他的便难尽人意。有一处装饰成猪圈的样子居然也要收费。总之，一切在路线上的景象都表明桃花源已成为发展经济的主战场。但是我想，身边这熙熙攘攘的游人，半数以上不会再来这里，包括我。

在秦人村景区，有个点叫秦人作坊，里面摆着翻车、织机、舂等破旧不堪的陈列品。但翻车是被铁丝固定的，织机是一碰就吱呀作响的。尽管旁边挂了牌子说不得乱动，有几个工作人员也时不时去阻止好奇的人们，但仍有不少游人摆弄这些陈年的木头，照一张像片留念。

秦人村的出口，有一条隧道，又长又黑，似乎不是“豁然开朗”的那个洞，更像给窃贼大显身手的场所。在洞的外面，山坡底下，有一座仿制的城门，红漆早已脱去。门前装模作样地画了一条护城河。城门不堪岁月的重担，搭靠在门洞壁上，于是两扇门间露出了一道缝，像是咧歪了嘴痛苦地嘲笑。走进去一看，城楼下的空房里，挂着几盏锈迹斑斑的日光灯座，灯管却仍在。布满淤泥和杂物的地板上摆着一架从垃圾堆里拣来的花轿，踢一脚，那顶篷立刻如释重负似的掉了下来。我们实在无心再游，出了城门，再出秦人村的大门。

在桃花源的外面，国道319线上，停着或驶过许多客车，挂着各种牌照。在停着车的空隙间，也有人摆着小摊，陈列着质次价低又无地方特色的旅游纪念品。有一些甚至说不上纪念二字，因为那些风车、竹蚱蜢、丝带、墨镜、各色小玩意之类，平时就可偶尔看见有人用木杆挑了沿街叫卖的。沿路漫步，随眼所见都是人，不知是刚从园子里出来还是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的。国道的另一边有个人工湖，几艘破旧的人力游艇载着好奇的人们在黑乎乎的水面上荡来荡去。码头旁的坪里，一群衣着鲜艳的汉子抬着相貌平平的花轿——里面装的仍然是好奇的游人。前面有两个人吹着唢呐，后面的游客就跟着上下前后振动。一位老人牵着马为游人照相。这些终究使无聊的空气中多了几许奇异的音符。

我不想评价桃花源，我只觉得它像是桃源想倾力打造而又无力地任其在拥挤和黯淡中捱过每一天的弃儿。我所做了的，仅仅是花了数小时翻过了它的数座山头，走过了它的长廊。在我心中仅仅是紧张学习中终于暂得松弛的一根弦，在日复一日的单调中一粒小石子激起的水波。过了明天太阳仍然升起，我们仍要忘着这一天。

下午，同伴坐在码头旁的栏杆上呆了一个小时。她说她今天玩得很不开心。我想，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