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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日 翌日清晨搭同屋的顺风车浩浩荡荡出发了，整个心胸一如鼓涨的风帆就要出
航，放飞的心早已插上了翅膀。
一路的风光已完完全全呈现在我眼前，她的美丽让你来前的想象更显苍白。
整齐方正的藏乡名居和波浪起伏的门窗花边，偶有经过新砌的玛尼碓和迎风飘扬
的五色经幡，“叮咚”做响的欢快小溪和溪边淘气可爱的藏家小孩，全都躺在连
绵大山的怀抱里，整个西部田园风情般的画卷正陆续展开。
藏民们无论老少见到我们都面带微笑，有的小孩跟在车后追赶着清脆地喊声
“拜-拜”他们用这个方式给我们打招呼呢！年长的见有车驶过亦会停下农活向
我们挥手致意。那张张的笑脸，奔跑的脚步，一一落在身后。四人之间没有太多
语言，但他们随身带着的小狗上窜下跳，来回穿梭，打破车内稍有沉闷的气氛。
大山里的日瓦乡恬静和煦得如诗一般，但见炊烟袅袅雾雨腾腾，田耕农作次
序井然，老人小孩出入画中。难道这就是书上描写的世外桃源吗？
在日瓦购票后已没有进山的车，无奈只有厚着脸皮央求别人再载我们一程，
虽然有点不耐烦他们还是同意把好事做到底了。歌文不理这些并不觉得受了恩惠
反而讨厌别人，因为他们把喝光的饮料罐扔出窗外。
去亚丁的路况实在不敢恭维，简直差到极点，泥泞道上又湿又打滑。桑塔纳
的底盘被一些石头蹭得“突突”直响。偶尔把头探出窗外，瞧见整个车身悬空在
半山腰，心想咱俩就这样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双双给了这个成都人。还好司机的技
术蛮过硬的，险情没有发生。
到了海拔更高的山上，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山道一侧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对面的大山同样高耸着，奇特的是山顶还有个童话般的村落，象是一夜之间倾刻
冒出。雪末被疏而细密地洒在山颠，屋檐树木都披着银装，就好似慈祥老人的眉
梢和胡须上全是抖不掉的簌簌雪花。圣山连着飞雪，远远望去早已超乎了海市蜃
楼般的想象，这简直就是我生命里的奇迹。
回看近处的植物却在这冰天雪地傲然绽放，团团簇簇挤挤挨挨，红的如火黄
的似金，全都披上白色纱衣，如烟如梦，疑是天上仙女经过人间不慎挂破霓裳一
角，独留此风景。
到了亚丁即租马上到冲古寺。那天活佛也在接见四方游客，正好我生日，做
一点小小的捐赠，他会祝福你几句听不懂的吉祥话，在洒上一点圣水，献一条哈
达，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是觉着好玩。倒是楼下的老僧在阴暗的小屋一坐就是几
十年，吃喝拉撒全在这用木板围住的一小块地盘。很沉很旧沾满油渍的转经筒不
知被摇晃了多少年生，让我想起尼玛家长椅上垫的那条毯子也有四五百年的历史
了，从他婆婆的婆婆好几代人一直到她母亲手中，这样的东西应是越用越值钱的。
眼看天色渐暗，所有营地爆满，连寺庙里也横七竖八地搭满地铺。来回奔走
还没有找到落脚地，我快急哭了，后来是真的哭了。冲古寺山坡中央设有一个大
帐篷作为临时报警点，还是好心的工作人员收留了我们。“有困难找警察叔叔”
一定奏效的。其中一位是稻城县法院院长，一位是检察院副检察长，两三个手下
干士，他们在山上驻扎已有二十多天，没有电也没法洗澡。偶有工作人员上山就
带几十个馍或一两件方便面给他们。后来回去稻城才知院长这个典型的康巴汉子
是尼玛的二叔，干士次真和我一般大很谈得来。没有一个人抱怨都乐呵呵地面对
生活。身处其境又怎能不让你感动呢？
入夜，帐篷内烧起红红的碳火，点亮了澄澄的马灯，飘起了悠扬的歌声，喝
酥油茶吃糌粑，各方游客围成堆谈着天说着地，好不热闹，摇曳的灯光慢慢晕开
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其间活佛也撩开帘子进来打探这里的情况。柱子上挂着刚风
干三四天的生羊肉，院长用刀划下薄薄一片送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叫人看着
眼馋可终究不敢尝试。方便面已经是最好的晚餐。次真想让歌文唱歌，她却面浅
憋足了劲最终也难开金口。说来认识她七八年了，也从未听她完整地哼过一支歌，
真是有韦其名。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生日于我而言都是第一次。暮色漆漆，闪烁繁星像颗颗钻
石一般耀眼仿佛伸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又像深海里的鱼儿游弋不定，无处可藏。
抬头仰望，满天星星又有哪一颗是在与我深情对视呢？ 十月四日
夜间，枕着滴答滴答地雨声，混着泥土的芬芳，甜甜地入睡。地铺上并排躺
着四位康巴汉子，还有什么会让你害怕的呢？
起身醒来钻出帐篷，弯弯的的月牙儿还未落幕，浅浅地挂在深蓝的天空。不
知不觉晨曦的光芒悄然而至，缓缓地绽放圣洁的光芒，暮霭中的仙乃日如含苞待
放的雪莲，若隐若现，如梦如烟。四周万籁俱静，人们屏住呼吸等待圣山观士音
菩萨显露她的真颜。不知是谁的纤纤玉手逐渐收拢万千罗纱，只见柔和的阳光跃
过了山头，又轻拂我们的脸颊，再划过树梢，把叶片上的露珠照得晶晶透亮。刹
那间，仙乃日端庄的容颜完全映入我们的眼帘。心灵的震撼来源于从未和大自然
产生如此强烈地碰撞。难怪藏族人民对她顶礼膜拜。悠悠云彩漂了过来，有人在
喊：“快看呐，圣山带帽！”但见一朵如簪的白云正好别在圣山之颠，煞时天光
水彩，满目生辉，好一出华彩乐章！
经过朝阳的洗礼，我们骑着马哼着歌儿上落绒牛场，叮叮当当的马铃响彻山
谷。小路坑坑洼洼，遇到险滩和陡坡，我们体恤马儿宁愿下来走路也不愿累着它。
牵马人的胶鞋已经很破了，歌文一直不停地说：“下次来一定要给他们买双鞋。”
金色晨曦，原始森林处处岫烟蒸腾，金黄的红杉大块的草甸层层叠叠五彩缤
纷，暖暖阳光千针万束地透过缝隙挥洒在斑驳的地上，婉啭的鸟儿欢快啼唱，天
籁的钟声已经奏响。所有生灵都沐浴着金色阳光，快乐得想把自己尽情燃放。此
时如果一定要我想象香巴拉的模样，那就是这里，如果天上住着有人，那我不就
是颠着脚尖翩翩起舞的快乐仙子？做神仙的滋味哟，你可曾尝过？
在落绒牛场，我们有幸碰到了《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在此拍摄第一个来亚丁
的美国人洛克，扮演洛克的peter来自西雅图，正好是第二个到此的外国人，早
在80年代初他的足迹就曾遍布川西高原。1922年的铜版纸地理杂志还散发着古老
的书香，我在康定买的藏式帽子也被他们借去用道具。透过他们先进的摄象机，
我更仔细地看清楚了夏落多吉和央迈勇的真正容颜。金刚菩萨和普贤菩萨也同样
风情万种，使人性灵沉醉。他们是寻着洛克的踪迹拍摄，已在此驻扎一个多礼拜，
之前还去了中甸，丽江。
因为歌文机票的时间关系，不允许我们再做停留，只有舍弃醉人的奶子海急
步下山，也为自己重返亚丁留下绝好的借口，不是还有尼玛说的尚未开发的地狱
谷么？我们的运气很好，下到冲古寺，得知稻城县警察局局长也在，遂乘他们的
警车下山。山脚下看到那对北京夫妇和成都恋人因车辆紧张还滞留于此，不禁暗
自庆幸。车上一位中年妇女带着她十七八岁唤做枣枣的儿子，女人穿了一双高跟
鞋埋怨路不好走，又不停对局长和儿子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嘘寒问暖，此后的五个
钟头车程更是“枣枣-枣枣”声不绝于耳，放着美丽的亚丁不拍，偏要把车停在荒
野山头对着相机搔首弄姿。那个枣枣大概看歌文是外国人想跟她交流几句，但是
座位不方便也或许他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喃喃地还是没有开口。我学她母亲
说话的腔调枣枣枣枣的拖个不停，惹得歌文直乐。
但是车位满座我和歌文是连同两个大旅行包一起被扔到车尾座，那是让犯人
享受的地方。各自坐在自己的包上掌握不了平衡，随曲折起伏的山路上下捣弄，
左右摇摆，仿佛胃里的食物肠肚也不能幸免。呼吸急促，汽油味太重实在忍不住
了，哇哇大吐，完了对歌文讲：“现在我好欢喜在大慈寺喝下午茶的美好时光。
我们早上才到了天堂，晚上就落入了地狱，炼狱的过程也没有。”中途还差点被
他们丢弃在荒郊。警察局长说他家在当地算最大，可同时容纳六十个人留宿，我
们也打定主意回尼玛家。一下车打了电话不多言的舅舅十分钟赶到把一副烂仗样
子的我们接回去。“到--家喽！”我大声欢呼着跑上楼，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
尼玛带我们去街上吃饭，照例要了两瓶啤酒几个炒菜好好饱餐一顿。月光下
散步时我们向他道歉 ，告诉他歌文其实是法国人跟新疆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好象
早就看出笑笑说：“没什么。随时欢迎你们再来稻城，再来最后的香格里拉。” 十月五日 清晨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守门的小朋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充满
灵性的地望着我,一只非常可爱的小藏獒。爬上天窗到了屋顶，放眼望去晨曦中的
稻城还没完全苏醒，清丽的面容还隐约罩着薄薄的白纱。藏乡石屋掩映四周，重
叠的山峦缓缓起伏，繁华枝头浸染金秋。沉思着，歌文和小朗姆也上来了。最后
身着藏装的我们互赠礼物，拍照留念，依依话别，再深情回望道别了尼玛一家。
街上依然安静，早起的姑娘侧身梳头，那黑油油瀑布一样的长发会引起你无
限的遐想。二楼的小伙凭着临街的栏杆冲我们傻笑，正举起相机他连忙摆手，然
后叫来旁边洗漱的妻子站在一块儿，可刚对准镜头他又忽地记起什么，冲进屋里
抱出他的小宝宝，这下好了，咔嚓一声把这一家子幸福的瞬间永远留下。
三天前，返城票早就预售完，我们还是想碰碰运气，在三岔路口的桥头上心
急地等待，一辆又一辆的车从我们身边驶过，有的礼貌拒绝有的疾飞而过。这样
拦车也不是个办法。我让歌文留在原地继续看包，我到街上打听打听。眼看就剩
停靠路边那辆来自成都的大巴了，说什么也得试试。我说明来意后导游女士面露
难色，她说必须得征求所有人的同意。我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站在车内对着几
十张陌生面孔，情真意切地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就差没声泪俱下了，这样也可
博取更多的同情。可最终还是同样的结果。
悻悻下车我又走到旅游局接待处，房间里就一张办公桌两张凳子和一部电话
，得知情况旅游局长马上打电话用洪亮的声音通知车站：“我这里还有两位游客，
你们能否加一趟班车，还有好些游客滞留稻城。或者让明后天出差办事的本县工
作人员退出预售票，我必须要保证我的游客安全返回。”他认真的态度让我唏嘘
不已。接着又派一位中年汉族同志跟随我再到车站想想办法，我们急步如飞，心
急火燎，因为即使有车，时间晚了也不能发车。就在这时我差不多快放弃希望时，
身后响起阵阵喇叭声。回头一看正是那辆大巴跟在后面，导游站在车门微笑着冲
我招手。毫无疑问，他们同意了。
来不及完全释放内心的感激，握着老同志粗糙有力的双手，我只觉得哽咽，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此刻谢谢两个字实在是苍白无力，他们的举动真的让我无以
回报，眼眶热热的说了声再见，扭头上车时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甚至不敢再
看他历经沧桑充满关爱的脸。真的，这样的感觉无法描述，只能亲受。自己的心
灵仿佛也在那一刻被洗涤净化。
后记
重返川西高原，我们见到了桑堆乡腥红的草地，金色的白杨，和海子拉山最
美的海子，壮观梦幻的火烧云，后来又去了理塘长青春科尔寺。虽然一路上也经
历了小小的磨难，可是我们都能乐观勇敢地面对。
稻城的秋色让人刻骨铭心，淳朴的人们更使人永生难忘，往往夜里醒来让你
梦魂牵萦的还是那一群人们，那一方土地。
人们无法选择自然的故乡，但是可以选择心灵的家园，我心灵的家园就在那香巴拉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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