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 中缅边境--人马驿道:从贡山到独龙江 作者:木霁弘转贴自:闲情云南旅游点击数:115人马驿道:从贡山到独龙江 贡山县城不大,一条街拉通,来往走动一遭半小时足够。不过竖耳细听,整个县城都在“动”着,有当地人告知,这是因城两侧流过怒江和普拉河的缘故。现在贡山的县政府所在地是当旦。 我们本来不打算进独龙江,因为要上课并有其它重要事,行程到当日便可。在县政府招待所落脚,差一点住不进去,因国家边防总局及武警边防总队已经包好房子,总台让我们同他们商量一下,还好,一个打前站的上尉听说我们是云大来考察的就答应给我们两间房子。听上尉说这次上面来人是表彰勘43号界碑的有关功臣,勘碑辛苦非常。晚饭到一家“贡山小吃”里吃。小店的柜台上有两支大瓶,足可装40多公斤白酒,我们见到两条大蛇,一瓶里装一条,主人说是竹叶青和眼镜王蛇。怪哉,这么大的竹叶青、眼镜王蛇。我见过很多这样的蛇,但是小城现在的这两条,大家说这已经不是蛇,是蛇精了。小店的炸蜂蛹特香,黄黑白三色分明,就着蛇酒,一会儿大家牛气冲天。恰有两昆明人进来,众人邀请进来一同灌酒。此二人从大理拉“大理啤酒”进贡山,一趟可得两千元。二人说,一路上到贡山,有辆红色切诺基和大卡车掉到怒江,好惨,以后给多少钱也不来了。霁弘说,其实就我看来,怒江的交通好多了。听母亲说,五十年代末期中央民大傈僳语班的学生到怒江搞调查,一位北京藉的同学因走路不慎掉到怒江之中。当时真可谓,怒江之路难于上青天。此时饭店老板插话,如果到独龙江那才叫危险,现在都经常有人死在路途上。 说到独龙江,大家在书上已见识过,夏瑚《怒俅边隘详情》是一本描述独龙江极好的著作,凡说到怒江、独龙江言必提夏瑚。考察者七嘴八舌,纷纷要老板说说独龙江怎么个进法。老板眼一斜,不屑的说,你们带眼镜的无论如何进不去。要去三、四天,其间要游泳过江,爬四千米的丫口翻大雪山,路上有毒蛇猛兽,身体和心理不好的人根本不行,看你们就不可能到里面去。走路考察对大家不是问题,霁弘90年去“茶马古道”也算是千辛万苦,自然不把老板的话放心头,于是劝大家尽管喝酒。借酒成默契,大家一定要见到独龙江,可把万事放脑后。喝到10点30分,几位脸上不知何时长了几颗粉刺,摸一摸自个的脸大叫一声,真是“好酒好蜂蛹,够劲”。我们告诉老板,四、五天还要到此干酒,老板瞪起一双怪怪的大眼...... 第二天行动起来,买军大衣、棉被,鞋不行的换鞋,我买了一双黑色足球练习鞋,本来我穿24.5公分的可惜只有24公分的,勉强吧!生活用品也购置一些,米、酒、肉、菜、蜡烛、腐乳、咸菜、盐、罐头、方便面以及西洋参、速效求心丸、灭虫剂等等,各种物件包起来有四大件。接下来就是到县政府寻求帮助雇马,还好碰到云大政治系毕业分在昆明然后到贡山挂职的校友,姓陈。陈校友让外事办的和副主任帮雇马,同时给开了一张介绍信。和主任非常帮忙,找来三匹马,每匹80元,到巴坡为止算6天。刚回到县招待所,关照过我们的上尉迎上来小声的和我们商量,问我们能否搬出去?好说,我们移师园丹公园招待所住,价20元一个床位,比较经济。晚上找来贡山地图,用小尺一量,旦当到巴坡的直线距离约60公里,如果把山高水深、曲曲弯弯算起来估计不会超过100公里,估计可用两天时间走完。 贡山原称“菖蒲桶”,但因其为高黎贡山之首,所以改为“贡山”。整个县域面积是4506平方公里,西部和缅甸接壤172公里,有独龙、怒、傈僳、藏、 纳西、白等少数民族,下辖有丙中洛、捧当、茨开、普底、独龙江五个区。从城北面怒江东岸高黎贡山侧的驿道顺着普拉河去就是独龙江。到独龙江的路正在修建,不远的将来,独龙江也许就不大神秘,乘车两个钟头以后车就能停在巴坡了,而现在我们要用两天的时间走进去,去看看那有许多故事的独龙江。 三匹马,四个考察者,两个“马锅头”开始他们的行程了。通向巴坡的路总算问准确了,赶马人说这条人马驿道全长65公里,他们曾领过日本、香港、台湾的考察者进山,如果他们自己走的话,从早到晚就可走到,当然那必须有五公斤白酒方能完成此路途。大家注意起来,两位老兄,自己给自己准备了两桶20余斤的老白干。景色是大方的,步步显绿见水。那些努力向上、永不沉落、绵延不断有着各种造型的树木丛林时时引诱着我们,灌木中红色、黄色的果子放出香味,可能我们的先祖就曾吃过,大家采几颗放于手中,似乎它透出的是一种自然微亮的景观。向前,力量总是够的,我们顺普拉河道和其它不知名的溪水河道爬行,长河小溪数万年自然尽心顺从天地的安排。河水和我们一样从一块巨石跳到另一块巨石,有时隐没在郁结的林木之中,你只能听到河水的喘气声......。 峡谷变得越来越深暗,水流之音已是嘶哑。我们见到了近百匹的一个庞大马队,在很远的山谷中回响起吆喝声,“哦、哦、哦”长长的富有韵律,马帮过来了,大家贴着石崖站定,马一匹接一匹同我们擦“肚皮”而过,马走了几十分钟才走完。独龙江需要的很多生活用品必须靠马驮。从每年的8月份到12月以前,一千多匹次骡马要运进粮食60多万斤及所有的生活急需品,其费力费事显而易见,而费用的昂贵也是可想而知。古代的“茶马古道”有条路就是从这里走并顺独龙江到西藏察隅的,路上我们见到赶着三十几匹马的藏族马帮,他们就是去西藏的,我的心也随他们一道去,那永远的“茶马古道”请保佑他们一路平安。 沿途十余公里的马道上能见几座木板房,有些小食品、白酒和啤酒卖,这给人心定的感觉。路途里遇到拍电视片子的几位老兄,是以林业厅的名义为怒江州拍摄植物的,问到独龙江否?答曰,只到了东山哨房。看看几位的脸色,面有菜色,似乎很劳累,有一个拿着相机的小伙子走路时两脚僵直,对我们高声说:“独龙江不走断腿,掉层皮休想进,你看我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拉屎都蹲不下去。”我们几人好生说几句安慰话,便又朝前赶路,下午2点左右我们在路上一河边煮午饭吃,味道还特香,有两个四川人从旁边走过,让其同我们一道午餐。一个姓张,另一个姓王,他们一背箩背有80瓶包谷酒,到巴坡后可以卖给小店铺能赚一百多元钱,两个背夫瘦得“精赤”,靠的是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和一双解放鞋挣钱吃饭。他们从贡山到巴坡去时2天,回转一天,平均每人每天挣50元,这是真正的血汗钱。在中国许多穷乡僻壤,最恶劣的自然环境中都可看到四川人的身影,在西藏据说几个四川人曾在冬季背货物到墨脱,这是生命的禁区,可他们打破了。可以这么说,四川人是中国最能吃苦的,袁志宾连连称赞并给了两位背夫一包长嘴红塔山。 我们从海拔1518米的地方出发,将要经过的最高处是东山哨房海拔3800米,一路上植物垂直分布明显,你可看到常绿阔叶林,也有秃杉、三尖杉、黄杉、好大好大的杜鹃树,另外稍高一点你又能见到冷杉、华山松、云南松。有时你顺便在路边的草丛中一坐,马锅头会告诉你,说你屁股下面压了几棵药。我们继续爬行,穿过雪水溪流蚀成的峡谷,在灰白灰黑的岩石旁走过,越过小沼泽,或从树木葱葱的森林中穿过,我们呼吸到了高黎贡山清新的空气。此刻已是下午五点多了,我们浑身透湿,找一块舒服平坦的缓坡躺下,仰视高大树木露出的天空,蓝蓝的天上有飞速流动的白云,风吹起来了,强劲有力,万物皆善。有小动物在树间跳跃,鸟也聚拢而来,众物皆以阳光树林为背景,共创了一个小小的生态环境,此地是四号桥,两个多小时以后我们便可到重王腊卡丫口东山哨房落脚。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尽撒大地,森林、峡谷、小溪、弯路,人和马一切都被溶入辉煌之中,人与物,此是彼,天人合一了。我们看到了东山哨房,这是到独龙江的中继站,据说此房救过许多人性命。风在怒吼,天变得很冷,刚刚还金辉的大地,已经是灰色沉沉,我们不怕了,大家在屋里安顿下来。火塘大火熊熊,借用看房人的高压锅,把米、土豆、午餐肉闷在一起,瞬时香味四溢,大家似乎才觉得饿了,累了。“好香哦,啥子东西”,大家定神一看方知是一腰别六九式小枪,挎一军布包的武警,军衔是少尉,看看我们,问是何处而来?告知是云大到独龙江走走看看的行路之客。少尉爽朗的笑声嘹亮,说和我们打平伙一同吃香喷喷的饭。众人高兴,能吃的全部都拿出来,于是在这3600米的木楞房中大家尽兴半醉,有考察者乘人不注意吃了两颗速效救心丸,说怕高兴和劳累搞得心脏不堪重负。几根粗大的木柴喷着火舌,房内一片暖洋,少尉和大家共洗一盆汤水,算是把脚处理得安逸完了。有人洗脚时,用针在挑水泡,拿手摸脚大拇指时有压痛感,马锅头、少尉看到便笑着说,明天的路才叫难走。晚11点大伙睡下,有马帮住隔壁,煮饭喝酒,一夜用民族语唱歌,仔细听很多曲调比较熟悉,如《少年壮志不言愁》以及电视《英雄无悔》中的主题歌等等,挺有意思,可能是傈僳语、怒语、独龙语吧! 一大早,白雪覆盖了山岩,路在何方?告别那个从四川军校毕业到独龙江半年的少尉,大家向丫口的最高处行进,8:30分到3848米的丫口,见一溜人坐雪地上休息,原来是扛钢索进独龙江修桥的,为其拍了几张照片,霁弘、小袁分头每人发一支红塔山,道一声别,便沿山间雪路小跑而下。这哪里是路,分明为溪水的河道,人踏在圆石上,稍有不慎就会跌倒,搞不好很可能就会脑袋开花,走了几个小时,大家脚肚酸痛坐一小平地上,就是坐在雪地也不管了。 乘休息之际,马锅头讲了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前两年几个四川绵阳的小伙子,背着酒到独龙江贩卖,结果被大雪困在独龙江出不来,他们便四处行盗,其中一人被弩射死。这种弩箭很厉害,箭头是用很毒的乌头浸泡而成,野牛受此一箭也跑不出百步就会倒地身亡。他的同伴开春以后带信给远在四川的其母,其母从四川来寻儿子的尸体,在贡山时听人说,过丫口寒冷,要带棉被,其母一听,买了两床被就进了独龙江。找了两个多月儿子的尸首无结果,便又从独龙江返回,结果在半路被冻死。雪融化后,马帮不忍见尸体外露,用石将其埋葬,“你们看那边一堆石头就是那个女人的坟”。马锅指着路旁一堆小石说。呜呼!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竟是用生命来追随的,愿这母子能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好。咳,马锅头也叹息,说这条道上几乎每年都有人死去,九二年那次高黎贡山突降大雪,好惨啊!有7个民工冻死半道,二十余匹马没有幸免。“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要赶路”马锅头异常沉痛。 走呀走,小溪路不断,在云起的地方,我们看到了独龙江西岸海拔4千余米神圣的担当力卡,双脚的劳累使我们想,一定要修路。《菖蒲桶志》说:“由怒江至俅江干道,于国防、省防关系尤为紧要,尤应及时兴修。......唯此路约长四百余里,中隔高黎贡山,高耸异常,悬岸峭壁,深林密箐,较之碧罗雪山,险阻万分。十月大雪封山,必至次年六月雪始融化,建筑困难,需款尤巨,若就地筹措,菖属地瘠民贫,实难做到。若得政府拨款补助,俾得早日兴工,使通俅之大路畅行无阻,不惟商旅免攀藤附葛之险,实于边防大有裨益。”肺腑之言,今天读之仍能让人感动,百年来的梦想,百年来的期望,我们已经看到希望。众人平均摔倒了四次,手脚撞破,还好,大家心态甚佳,下午2点在雨中用细竹烧了一顿夹生饭吃便又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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