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黄畅学波兰日记⒆:华沙酒鬼

从网上下线已是下午三点钟,出门到经济学院对面候车。冬季华沙日照时间短,此时天快黑了,冷得让我直跺脚。心里想着,海南这个时候,我还单衣嫌热。候车亭人不多,这是华沙的特色,城市大树林多,人气不旺。

扫视一下周围,看到一酒鬼醉坐候车亭长木椅上,口涎及鼻涕流下来,直挂衣服上,他头歪一边,鼾声大起睡着了。这是我在波兰看到的第二个酒鬼。一看其外貌及酒糟鼻,知道就是长年泡在酒精中。我躲开了一些,走到候车亭的另一边。

迎面走来一位胖妇人,急匆匆与我擦身而过。我还刚想这样的妇人一定很悍。一回头,妇人已为那个酒鬼擦口涎及鼻涕了,嘴里还嚷着什么。那个酒鬼不做声,我看这模样,心想他俩肯定是夫妇。刚一想,那个妇人的声音突然大了,手一扬,啪一声就往酒鬼脸上打。

我心里一震!很久了,没有看到竟有人如此重地打另一个人的脸。酒鬼被打得差不多转身摔倒。踉跄一边,又被妇人啪的一声打回来。我心又一震!候车亭的其他人,我注意到,反应不一,有的人看来已见惯不怪,有的人在偷笑。还有几个人看着我,似是研究我这个外国人的反应。

说实话,如此狠手打那位酒鬼,让我一阵心痛。因为我也喜欢喝酒,知道醉的人应是无罪的。这个妇人下手也太重太狠了,真的次次见响,招招入肉。如果在海南,看到这场面,我会出声制止的。但在异国他乡,我不敢造次。只好别过脸去,假装漠不关心,但还是用耳倾听,看还有没有令人气愤的响声。

果然,又传来啪的第三声,我忍不住又转身看去。酒鬼已站起,令人心酸地低头站着,像一个做错事孩子,接受大人的惩罚。妇人又骂开了。一会拿出手机,似是要召出租车来。酒鬼窝囊低头,却有打不痛的模样。我再细看,妇人眼眶红了,好像要流出泪来,我心中一动,她也不象狠心的人呵!

就在我身边两步远,长木椅另一端,就有一对候车的年轻恋人在搂抱着。也看到这一幕,但并不影响他们亲热依旧。女的跟男说什么,男的在点头。我听不懂,但我突发怪想,设想他们的对白。女:你以后不许喝醉酒噢!男:你也不许这样打我噢!心为自己的联想所感叹:或许这对中年夫妇,年轻时也是这样如鱼得水,如漆似胶。或是岁月或是命运,让男的颓废,女的成悍妇。

再冷静想想,妇人是对的,也是仁义的。这么冷的天,如此醉坐车亭,最终可能倒毙街头。波兰每年都报道有几十人死于寒冬,其中大部分是冻毙街头的酒鬼。妇人能找到酒鬼,狠下心来打醒他,是在救他的命。这时妇人为酒鬼解扣,松了松衣服,可能是散些酒气吧。酒鬼很奇怪,在这一个被骂被打的过程中,竟无一点怒气或不满,难道波兰的酒鬼这么有气度?!

130路车来了,妇人上了车,酒鬼也乖乖地跟着上了车。我想,他该不是被打醒了吧,但愿他回家。老天,这么冷的天,酒醉街头,会永远醒不来了,只有家是温暖的。我候车几分钟,脚就冻得发麻。目送他上车,默默为他祈祷祝福着。

过了一会儿,我要回宿舍的167路车也来了。我上了车,车上的暖气让我一阵轻松。长年生活在热带海南岛,对温暖很麻木,但在波兰,心里总想往有暖气的宿舍跑,虽然住在HERA还不到两个月,但它的温暖足以让人想家。

当时的想法是,坐了三个站下车,过一条马路,进入HERA宾馆,打开75号房门,就进入我在华沙有暖气的温暖的"家"了。

167路车刚在下一站停住,我却看到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在候车亭长椅上,那个酒鬼赫然歪坐。口中流涎鼻子流涕,而打他的妇人却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