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供拍砖：3个“白骨精”在广州和伦敦的2个月穷人生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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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日:当城中村遭遇拆迁——正在逝去的猎德 by 郝倩

村民们，都要走了。

街道里安静的能听到清洁工阿姨的扫帚声。一眼望过去，都是紧闭的卷帘门。

没有四处乱挂的衣服，没有小巷子里坐在小板凳上哄孩子的婆姨，少了闹哄哄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这是猎德村。在收到政府官方有关拆迁的说法之后，大家陆续搬家，巷子很快半空了。

猎德村，地处珠江新城的中心地带。在四周高尚住宅陆续平地而起之后，猎德就凹在了中间。而要继续珠江新城的改造，这一块土地要用来建猎德桥。

这里是拥有几百年历史的猎德，曾经的码头。

猎德，是我们这些天以来看到的最美丽的村子。小桥流水、飞檐、祠堂、私塾，百年以上的树木，石阶……，四处都透着那么一股岭南风情。就像一个小家碧玉，埋在一堆时尚女人中间，令人心生宁静。

秋后的上午，岭南的古建筑，美丽的盆栽，悠哉的老人，正在成为即将消失的历史……

只要是开发商，都能发现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岭南风貌之于地产商的价值。但是，这不是一个房地产项目，而是市政工程，所以，很多风貌就要就此消失了。

10月1日，搬家的最后期限。空空的巷子让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了王菲的《空城》。

开始不断有市民来此地拍照留影，有些怀念的意味。一位举着相机的爷爷，上世纪七十年代曾经在此地支教，他要用自己的傻瓜机留下最后的纪念。

我们也开始留影，有些缅怀。我们发现了刻有“泰山石敢当”的石头，我们看到了带有抗日风情的门牌，还有铁皮屋，斑驳的墙体上长出了爬山虎。村子里，有泥土的气息渗出来。

村子的表面，是安静而祥和的。

一个村民抱着1岁的吉宝宝，坐在老树下面的石凳上，旁边，是一群村民在石桌上打牌。往村子里面走，祠堂里是四、五个老人一堆，有麻将声的浅吟低唱。

这个村子就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化的快速扩张发展。

密密麻麻的农民房就要随之消失了，政府会给村民盖新楼，让村民搬进去。村民的“居住权”受到了史无前例的保护。

知情的人说，猎德村的改造，是广州市“一村一策”的成功案例。

据说，村民与政府之间的谈判，是没有放在台面上说的。村民可以按平方米获得补偿，之外还可以住上新屋。村民很强势，在那场“博弈”中，我们不用担心村民的话语权。

还有消息说，在村子里租用房子超过5年的长租客，再政府盖好新屋回迁之前，可以享受100元钱/月的租金补助。

“这儿拆么？”

“拆！”一个本地爷爷，负责在百年的祠堂中，对停放自行车收费。他的回答很干脆。

金钱的交易之后，很多村民没什么牢骚可发。

我在村子里的白板上看到了村委会发布的权威信息。按照官方的解释：“桥西南区房屋除屋主自住部分外，其余全部用于临时安置70岁以上的老人，有在读学生或病人的家庭，屋主可自行于符合上述三个条件之一的村民商洽租赁事宜（必须以整层面积计算），租金以20元/月为上限。

部分拆，部分自住并用以临时安置特殊人群。猎德村的改造考虑得很周全。

有村民告诉我：猎德村的村民有4000多人，但是出租屋，足足安置了几万人。这个村子里，外地人的数量是本地人的几倍。

10年前，猎德村的农用地被征收；10年后，他们的宅基地被征收。10年前，村民靠种田生活；10年来，他们靠租金维持生计。这么说来，爷爷辈的猎德人获得了政府对于农用地征收的补偿，继而盖了大屋子，拆了院子盖了楼；父亲辈的德烈人，靠着出租屋，可以养活一家人的生计。

开店的、拉车的、扫地的、盖楼的，都是外地人。

但是以后的猎德人呢？

我们在村子里都能看得到不干活的本地年轻人。他们还没有考虑到，在出租屋也被征用之后，他们靠什么过活？

一位广州的爷爷指着林荫下闲话家常的村民，毫不留情面：“他们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以后，拿了补助，住了新楼，他们还靠什么活。”

那些沉默的大多数：
老田蹲在池塘边的屋檐下。

他的手臂受了工伤了，一条20厘米长的伤口清晰的爬在他的胳膊上。建筑工地的工头让他休息，休息期间，按照出工标准补工资给他。

老田接过老高递出一只烟，吐烟雾时候的表情十分闲适与享受。

我说妈妈说我很黑，老田笑了

他也是猎德村的租户。他租住的屋子，月租金200多块钱，两个工人分担之后，一个人就100多块钱/月。老田认为，这价格并不贵，对于他们来说，一年之间也就是夏天这阵子到外面租房子住，花几百块钱。因为这阵子，工棚里热得住不下人。

老田出工每天能拿到70到80元的工资，月收入加起来2000多。他来自巫山边，小小的县城，有十几万像老田一样在外打工的四川老乡。对于目前的工资，老田还挺满意的。即使包括房租，老田每月也就最多花几百块钱，剩下的，就寄给乡下的老婆和一双儿女。

拆迁？

老田并不甚关心这个问题。郭博急于让老田说说拆迁对他们生活的影响。老田还是蹲在墙角，做思考状之后，说：“搬到别的地方住呗。”

的确，这房子也不是他们的，给房东的补偿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干吗操这心？

几万租客，老田只是其中太普通的一个。

我们还看到要搬家到琶州的另一个叔叔。他把大包小包搭在自行车上，然后在湖北老乡的帮助下，沿着一人宽的巷子往外走。他在猎德住了8年，并没听说租客还有租金补偿这回事儿。

不过他也不关心这回事儿。他新找的工地，就在琶州，那边的房子，两室一厅才300块/月。他甚至有一丝喜悦。

还有开店的湖南叔叔，他会在1个月之内寻找新的铺子，然后搬走。现在他一个30到40平方米的铺子租金也要600到700元/月。搬走，生意照做。

“说吧！”

我们在村子里面走街串巷，其实就是为了让人们说，说他们的真实感触。

但是真实的感触往往就是如此，平和、平静，甚至平常。

因为他们不习惯说话，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说给谁听？谁又会听？如果回答是“否”，他们还需要说么？

在一个明朝便在广州闻名的猎德码头即将湮没在新城改造的风潮中的时候，猎德村可以给城市中低收入群体带来的居住便利并非不可替代的。起码在广州本身有201个城中村的现状中，一个小村子的消逝，最终给那些令关心社会历史的“社会精英”带来的触动远高于给村民，或是租客带来的内心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