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人用背驮运物资,是从小就懂的活儿。哥达(男孩)和乌姬(女孩)长到十二三岁,就要帮别人背东西挣读书费用和零花钱;大人们除了打猎或在地里种点粮食作物糊口外,日常生活资金也从背中来。因此,身穿迷彩服、扎着绑腿、脚踏大码胶鞋,几十斤、上百斤货物紧贴后背,一条背带压在前额,便是墨脱人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营生和形象。 偶尔在路上,会遇见一两个或一小队背夫,他们咧开嘴,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微笑着向你行注目礼,但很少说话,表情有点木讷。这也许是语言不通、与外人接触不多的缘故。 到墨脱县城第三天清晨,广东送医送药爱心队踏上返程,计划于中午到达扎墨简易公路的80K,午饭后翻越嘎瓦龙雪山,晚上7时左右回到波密县城扎木镇。过去的两天里,我们紧赶慢赶,圆满完成义诊、送药,到机关、部队和老百姓家探访,以及捐资、助学等任务,却没有时间欣赏传说中的白玛岗美景。背崩解放大桥、仁钦崩寺、贡堆神山、娘姆错神湖等传统旅游点,更是无暇顾及(要走一两天路)。连最靠近县城的雅鲁藏布大峡谷五郎段,也只远远地眺望了一下。可以说,墨脱的许多神秘境地,依然在向往中,未曾亲身感受。能留下深刻印象的,恐怕就是县城的人和路上的背夫了。 出发前,我脑海里像过电影,把在墨脱见到的人闪现了一遍:县委书记李建功,县政协主席旺堆,县委副书记张海波,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欧罗琼琼,公安局长哲保;边防部队和县委武装部的官兵,医院院长和县完全小学校长,护士小丽;广场上默默等待广东医生为其治病的群众,幽暗木屋中毫无奢求、平平淡淡过日子的门巴族老乡;那些瞪大双眼祈盼上学的孩子们,那位突然犯病的姑娘……我与他们仅是一面之缘,但感觉很容易沟通,不会陌生。这得益于以平常心去看别人看自己,带着真情与谦和对待每个人。记得在县城马路上散步时,突然发现有个男子汉赶着小毛驴运货,我急忙走到他身旁,与他及毛驴一起照了张相。我们彼此间并没有说上一句话,仅凭手势沟通便心领神会。他对自己的马帮营生似乎相当满足,脸上笑得开了花。人生百态,各有各的欢乐,只要心中坦然自若,活得再累再苦,也有愉悦的时候。人为自己忧伤不值得,为他人忧伤才有价值。正独自冥想,看着他走远了,却又遗憾忘记问其姓名,回到广东好给他寄相片,感谢他一瞬间留下阳光的面容。 车还未离墨脱县城,路旁小树林走出一个小哥达,后面跟着的也许是他妹妹——一个小乌姬,年龄都在十来岁。哥达穿格子衬衣,乌姬穿红色文化衫,在晨露欲滴的树叶衬托下,显得特别灿烂、特别天真可爱。这两个从小在喜马拉雅山里长大的娃娃,背上背着装酒用的竹筒,看样子是帮妈妈背酒到什么地方去。年纪小小,额头上已经被背带勒出浅痕,那是山里人生活的烙印。兄妹俩见汽车来了,站在路旁,很有礼貌地向着车上乘客微笑,脸上露出甜甜的酒窝。那笑容很真很纯,就像早晨树林里的新鲜空气,沁入肺腑,给人欢快和愉悦。这一情景深深地吸引了爱心队的各位队友,纷纷亮出照相机,拍下哥达和乌姬的微笑。 我就想,人的感情越真,笑容才越真、越清纯。真实的感情往往不在喧闹繁华里产生,而隐藏于寂静简洁的环境中。富足生活罩着美丽光环,带有虚假和夸张的成份。清贫简陋的日子虽然苦,却过得真实、坦荡。好比汽车经过的路面,总有灰尘扬起;雨水洗刷过的树林,才会一尘不染。 哥达和乌姬背着黄酒,竹筒口还沾了酿酒的粮食颗粒。父辈们辛勤劳作收获粮食,通过酿造黄酒来酿造自己的生活。一代代哥达和乌姬,也是这样接续了父辈的经历、痛苦和欢乐,他们不一定知道自己成长的地方曾经叫做白玛岗,是许多信徒梦寐以求的莲花圣地极乐世界;他们也不一定知道墨脱未来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会有什么突变。在喜马拉雅山深处,只能遵循原有的规律过日子。一旦有机会到山外读书,或者通过广播电视等现代信息传递,才明白生活还可以过得更好。然后便想着要早日逃离贫穷落后的家园,到他乡创造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他们所能做到的仅此而已,因为单个力量是无法改变一座大山的命运的。可能有人会说,这里自然条件如此恶劣,何不把老百姓都移到山外,集中为他们创建一个现代化家园,也比每年几千万资金扔在山里好。真的这样,数万平方公里国土又靠谁守护呢?把自己的家园放弃了,印度的边民就会取而代之,边境不宁,国无宁日。有爱国心的人,都不愿看到此种情景。墨脱人民在为国家作贡献,国家理应以更大力量帮助他们改变以往的生活。修好公路,让天堑变通途、让孤岛不孤,让墨脱人在家门口也能创造好日子,是社会和政府的责任。 我要把背酒山娃的微笑、牵驴汉子的微笑,还有每个我见过的墨脱人的微笑都珍藏起来,成为激励自己微笑面对生活的动力,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让哥达和乌姬的笑容更加灿烂、更加舒心。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更多篇章请到博客http://www.tiansang.net/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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