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旦增拉姆喝了很多酒。 我注意到,她用手机接了一个电话后,神情便有点忧伤。耍坝子(野外游玩)活动结束回察隅县城时,她终于忍不住,在车上哭了起来。 从林芝八一镇出发至今,我一直与她及李庆雄、李丹同乘一辆吉普车,由江多师傅开着进墨脱、回波密,听她唱藏族民歌、看她跳锅庄舞,未曾见她伤心过。在来察隅路上的然乌湖畔停留时,才隐约发现她表情有点惆怅。莫非,是什么地方、什么事让她触景生情,回到那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往事中? 汉语俗话说,男人有泪不轻弹。象拉姆这样出生在昌都地区芒康县的康巴女子,性格很坚强,一如青藏高原上的格桑花,历尽霜雪仍绽放,本来也是有泪不轻弹的。下午在察隅县公安局培训基地耍坝子,我就看到过一棵格桑花,被搞基建的人无意地压在木头下,枝干弯曲了,花朵却仍然朝上开,高昂着不屈的头颅。我急忙把它解救出来,让它重获自由。当然这只是举手之劳,并且是有心人才愿意去做的。现在拉姆有难,我们更应该帮助她排解。 江多师傅和李丹把拉姆搀扶回房间休息后,庆雄才向我说出了真相。 原来,今年“五一”期间,拉姆刚刚经历了一场丧夫之痛。她的丈夫加农5月1日凌晨回家上楼梯时,不慎摔倒,脑袋着地,意识丧失、血流满面动弹不得,至清早才被人发现送医院抢救,失去了宝贵时间。虽经医生全力救治,最终回天无力。在拉萨市参加研究生考试的拉姆,闻讯疯了似地赶回林芝,也因路途遥远,来不及见丈夫最后一面。夫妻霎时阴阳两隔,拉姆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李庆雄等援藏工作队领导给予拉姆多方面的关怀,这次让她一齐到墨脱、波密和察隅,一来可以作为地区旅游局副局长到各县了解旅游资源,二来也让她换个环境散散心。真是用心良苦,效果不错。可是到了波密,拉姆旧地重游,不由自主地勾起与加农相爱的记忆。加农和拉姆同在波密县法院工作,两人情投意合,佳偶天成。后来拉姆调回地区旅游局任副局长,加农也到了地区法院,一家子生活更加美满。而如今,加农永远不再回来,他们的独生女儿又在成都由加农的父母带着,剩下她一个人在林芝,孤独地重拾旧梦,哪有不忧伤的道理!偏偏在耍坝子期间,喝了酒的拉姆又接到成都来的电话,思念逝去的丈夫,思念远方的女儿,更令她情绪失控不能自已…… 拉姆象不象那朵格桑花?身上承受着生活和情感的双重压力,痛苦憋在心里说不出,只能坚强地面对,坚强地昂着头胪。夜深沉,天空中能看到的星星不多,还有一个残缺的月亮挂在天边。察隅县委书记熊国雄来宾馆同大家泡温泉,消除白天到下察隅镇的奔波劳累。拉姆已经冷静下来,不再哭泣,只是还有点忧郁。我装着未知情,尽量挑高兴的事儿说,将她的注意力分散于其他方面,权当是一种关心和安慰。 拉姆象极了那朵格桑花,在青藏高原特有的烈风中颤动着。这位跟着父母从昌都芒康来到林芝的康巴女孩,靠着自己的努力,读书、工作,顺顺利利地长大。幸福花开正盛的时候,忽然被置于生活和情感重压之下,失去了往日的欢乐。但她没有囿于这种压力,而是顽强地昂起头,面向蓝天,追逐着阳光,重新寻回自我和自信。如果有人在人生转折的关键,为她排解忧愁,助她脱离苦海,她便会再次得到幸福。 拉姆就是那朵格桑花,既然扎根在青藏高原,就要经历夏季烈日和冬季严寒的考验;就要付出代价,经受痛苦磨难和情感煎熬。从不幸与磨难中走过来的人,懂得珍惜自然、珍惜他人和自己的一切。默默地承受住痛苦、熬得过磨难,生活和生命就有新的开始。我相信拉姆的意志,她能战胜自我,笑对蹉跎,明年将开出更灿烂的花朵。 朱熹说过:“每闻善事心先喜,偶得奇书手自抄”。帮助拉姆也是一件善事,有这样的机会尽力,心里会觉得特别欣慰。我应该象帮助那朵格桑花一样,帮助拉姆。我打算回到林芝八一镇后,与拉姆聊一次,鼓励她“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头”。有时候,语言关怀也可以抚平心头的忧伤。 她需要这种抚慰。 庆雄同意我的想法。援藏期间,他既是援藏工作队领队,又是林芝地委常务副书记,已经把林芝当作自己的家园,把藏族同胞当作兄弟姐妹。他做得比我更好。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更多篇章请到博客http://www.tiansang.net/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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